她离开床边,头也不回的走了。
接下来,她只需要等着看方氏会有什么动作,适时的推波助澜一把。
若是顺利,永安侯府便会被俞家这样一个吸血的蚂蟥攀上,以这一家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性子来看,日后不得安宁。
虽然永安侯府还没倒,但先闹个鸡飞狗跳的她也开心。
至于她对苏闻钰说的那句话,想来,她很快就会告诉潘氏和苏平了。
他们从现在开始就会陷入事情败露,终日惶惶不安的惊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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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闻琢离开芙蓉馆的后院,借着夜色的掩映准备回俞府。
却在踏出门后,一眼就看见了等在不远处一棵繁茂大树下的俞景。
他没想到俞景会来,小跑着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苏闻琢仰头看她,刚刚在屋里冷若冰霜的脸上此刻已经有了娇软的笑意。
俞景搂住她,抬手替她拂掉刚刚因着一阵风而飘落到发间的一片小叶,垂眸笑了一下:“有些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苏闻琢听后高兴了,抱着他的手臂靠上他的肩,还轻轻笑着晃了晃:“那夫君今夜能陪我在街上逛一逛么?成婚后我都许久没有逛过了。”
“好,都依夫人。”
俞景答应下来,搂着她往前走。
两人穿过永昌街,去了盛京城里最繁华的宣庆街。
如今正是夜晚热闹的时候,街上的人也不少,苏闻琢沿着街道两旁的商贩铺子走走看看,俞景一直牵着她的手,跟在身边陪着。
待两人路过酒楼醉云馆时,前面突然一阵喧闹起来。
只见醉云馆的伙计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扔出来,之后有几个锦衣玉冠的公子跟着出现,对着那乞丐大声嗤笑。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乞丐也敢在郑兄面前叫嚣?我看你是活腻了!”
被几人簇拥在中间唤作“郑兄”的,是一位生的有些阴柔的公子,他吊着眉眼,一脚踩上那乞丐的手,用力的碾了两下,面上的神情不屑一顾。
“一个哑巴叫花子,还敢提刀来找我的麻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么?”
他话说完,便朝身边跟着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微微点头。
然后一行人便重新回了酒楼里,留下一串嚣张的大笑声。
苏闻琢看着这一幕微微蹙起眉头,盛京城里这些纨绔子弟,有时候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过分了。
而俞景的脸色,却有几分晦涩难明。
待那几个公子离开后,只见一个小厮将那个乞丐一把提起来,往旁边的巷子里拖去。
俞景眯了眯眼睛,将苏闻琢带到一旁的点心铺子前,他垂眸低声道:“我有些事要办,窈窈在这里等我一会?”
夜色下,俞景背着光,面上的神色看不清楚,但苏闻琢已然径直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她注意到了,刚刚俞景便一直若有所思,苏闻琢猜想可能跟那个乞丐有关。
俞景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对着一旁的朝生道:“保护好夫人。”
朝生赶忙应下,他便快步朝着醉云馆旁边的巷子里走去。
这处小巷漆黑,摆着些酒馆里不要的乱七八糟的杂物和垃圾,再往里走一些便是酒馆的后门。
俞景刚刚往巷子里走了一点,便见之前拖着乞丐进来的那小厮往外头走,他闪身蹿上了一旁的墙头,等那小厮从巷子口拐角离开,才重新跳下来,朝着巷子最里头的墙角走过去。
刚刚从醉云馆里被扔出来的那个乞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俞景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一下将人背起来,几步轻功掠上墙头,消失在黑暗里。
苏闻琢等在点心铺子旁边,还有工夫让青黛去排队买了个桃花饼和糖酥球。
她抱着纸袋,时不时的吃两口点心,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行人打发时间。
好在没过太久,俞景便回来了。
苏闻琢注意到他袖口好像沾了些血迹,连忙抓着他的手问:“你受伤了么?”
俞景摇头:“不是我的血。”
苏闻琢松了口气,又道:“夫君的事办完了么?”
“嗯,”俞景应了一声,顺势反手握住苏闻琢的小手,“刚刚那人我送到一家相熟的医馆去了,夫人还想去哪里看看?”
“不了,走了这么些路感觉有点乏了。”苏闻琢往俞景身上靠了靠,懒懒道,“想回去了。”
“好。”俞景有些纵容的笑着捏了捏她的手,突然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只是夫人身子还是娇弱了一些,走这么会便乏了,日后为夫可是有点难办了。”
“为什么难办……”苏闻琢一时没反应过来,奇怪的看过去。
待看见俞景那双墨黑的眼睛和面上若有所指的神情,才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过来。
她的小脸染上一点绯红,抬手打了俞景一下:“你还是读书人呢,说话口没遮拦的。”
俞景牵着她慢悠悠的往前走,神色有几分揶揄:“我什么都没说,夫人可真是冤枉我了。”
苏闻琢被他取笑,当下又要打他,下一刻被俞景捉住手搂在了怀里。
两人在前头笑闹,身后跟着的青黛、泽兰和朝生三个人只觉得这还在大街上呢,少爷和少奶奶就打情骂俏上了。
哎呀,真是没眼看!
等闹够了,苏闻琢在俞景怀里消停下来,想到刚刚那个瘦骨嶙峋,脸上脏的连样子都看不清的乞丐,不禁问道:“刚刚那个人,夫君是认识么?”
俞景未置可否,只道:“街上人多,一会回院子后我再与夫人说。”
苏闻琢点头,顺便从怀里抱着的纸袋子里拿出一颗糖酥球塞进嘴里,又给俞景喂了一颗。
俞景的薄唇撷过她指尖的小点心,末了舌尖不小心舔、过她细白的手指,好像沾了一抹她指尖的馨香。
苏闻琢倏地缩回手,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她耳尖都红了,嗔怪的瞪了俞景一眼。俞景却无辜的看着她,刚刚那一下确实不是他故意的。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的,不知不觉便到了俞府。
待回了院子里,苏闻琢先去沐浴更衣,俞景则去了书房。
他写了一封信封好后,将朝生叫来:“明日你从后面出府,将这信送到睿亲王府给世子,还是与以前一样,避着人去。”
“知道了少爷。”
朝生接过信收好,本来准备走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又回身对着俞景说道:“少爷,我之前好像听三少奶奶说起,想将东无和西言分一个到你身边来。”
俞景闻言,身子顿了顿,而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苏闻琢沐浴过后从耳房出来,俞景恰好回房,他摸了摸苏闻琢的湿发,叮嘱了一句:“不要贪凉又坐到窗边去晾发,让丫鬟进来,或者一会我帮你擦。”
“那我等你出来帮我,你要快些啊。”
苏闻琢笑眯眯的将他推进耳房,又给他拿了衣裳进去,然后抽了一条干燥的巾子坐到妆台前,一点一点的将发梢的水握干。
很快俞景便从耳房出来了,见苏闻琢好整以暇的坐在妆台前等着,他低低的笑了一下,走到她身后站住,将巾子拿过来,一缕一缕的擦着她的湿发。
俞景动作很轻,边擦边笑道:“夫人还真等着我呢?”
苏闻琢微微测过脸,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骄纵道:“夫君自己说的要帮我擦发,这等好事我自然是要等着了。”
俞景听后笑着拿一缕发尖扫过她的脸,没有说话。
苏闻琢倒是想起了回来路上问起的事情,于是又提了起来。
“夫君还未跟我说,今日那个乞丐究竟是什么身份?”
俞景低眉敛目的认真擦着她细软的黑发,只沉声道:“现在还不知道,但我已经给睿王世子去了信,明日我会再去医馆看看他,可能要问过后才知晓。”
“这样么?我看你刚刚看着那乞丐神色若有所思似的,还以为是有什么隐情。”
其是苏闻琢心里还是有些奇怪,难道俞景只是一时起了恻隐之心?
“要是说有隐情,倒也确实有一些。”俞景听了她的话,突然道,“今日那伙公子哥里,有一个是郑丞相郑逢年的孙子,日后我出仕,郑逢年可能会与我不大对付。”
苏闻琢凝神回忆了一下:“可是那个被围在中间的那位公子?”
“嗯,是他。”
郑逢年是朝中肱骨老臣,这点苏闻琢以前偶尔听父亲提起朝堂之事时也略有耳闻。
她回想了一下上一世俞景是如何坐上权臣之位的,好像就是与睿亲王联手扳倒了郑逢年,一举进入内阁,两年后俞景便直接坐上了丞相之位。
京中人都道他已成为皇上的心腹,年纪如此之轻,日后定会风头无两。
只是这中间的事情苏闻琢知道的并不细致,她缠绵病榻数年,早就无心外头的事,俞景刚刚入阁没有几个月,她便香消玉殒了。
苏闻琢想了想,索性转身仰头看他,低声道:“你如今已是睿亲王这一派的人,背后站着的,是皇上吧?”
她声音说的很轻,俞景却惊讶于她的敏锐。
“嗯,窈窈猜的没错。”
他应了一声,从妆台上拿起玉梳,又牵着苏闻琢坐到了床边,自己也在一旁坐下,开始一点一点的替她梳发。
他不急不缓的梳散一头青丝,声音也淡淡的:“皇上继位不久,郑逢年的手却已经越深越长,如今看来,是想趁着皇上自己的势力尚未巩固,将朝中大部分权利握入自己的手里。”
“那你……”
苏闻琢听到这不免担心起来,若是朝中局势如此不明朗,俞景这时候入仕虽然会得睿亲王重用,但与郑逢年周旋也艰难许多。
虽然上一世俞景确实坐上了那个位置,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他。
“窈窈不用担心,皇上三年前继位之时便已盯着他了,这是筹谋已久的事情,只是朝中王侯大臣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那时皇上和王爷并不放心将对付郑逢年的事交给任何一个人。”
“而你,从科举入仕,身上没有任何家族势力,娶了我后也无姻亲关系,所以王爷对你放心。”
这是身先士卒的事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愿意去朝堂之上当这个先锋的俞景,已经足以让他们交付信任,因为但凡一个不小心,这株还没长成参天大树的小苗便会折在狂风暴雨里。
俞景最终走上那个位置,是他自己搏命抓来的机会。
苏闻琢说的确实一针见血,俞景揉了揉她的发,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又打趣她道:“夫人这么聪明,若是能入朝为官,怕是没有为夫什么事了。”
“那还是及不上夫君万分之一的。”
苏闻琢知道俞景看出了她的担心,是故意逗她的,她也承了俞景心里这份好意,与他说笑起来。
只是末了,她还是抱住俞景的腰,缩进他的怀里喃喃:“若是我真的能在这些事上帮到你就好了,这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时不时夜里还要在外面奔波。”
俞景轻笑一声,揽住苏闻琢纤弱的身子,下巴抵上她柔软的发,轻轻晃着她安抚道:“以前世子常说我做起事来发狠不要命,如今成家了,夫人只要还在,我便会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