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演受伤,这消息很快就到了窦鬼马那里。
他前脚才踏进演播厅,后脚就火急火燎地跑回来了,原本就是个小黑脸,现在更是和锅底没两样,进门就问:“怎么回事?”
孟丽萍言简意赅地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下,又把唐雨琦的那串手链递给他:“应该是两人一起摔倒的时候,手链上的六芒星被硌到,扎到肉里去了——中间的伤口扎得有些深,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血管,我看她疼得厉害,还是先送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窦宏中把手链拿在手里翻看,这东西像是铂金,六个边角线条支棱,看上去还真有几分锋利,扎伤人也不奇怪。他越看越生气,忍不住张口骂:“真特么见鬼了!你们女人还喜欢在身上带这种危险的东西,脑袋里想什么呢?!”
窦鬼马发出了来自直男的灵魂质问。
孟丽萍轻咳了一声。
不过他气归气,理智还是在的,伸手狠狠地指了指晏小钥,似乎是想骂她,又有些骂不出口。唐雨琦站在旁边,大概是怕他真的骂人,忙不迭说:“窦哥,你别骂她,这是我的失误,我没料到手链会扎伤人,不然肯定不会戴出来的……”
说到后面,几乎是泫然欲泣了。
窦宏中没好气地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先把人送去医院,至于后面的录制……”他揉了揉脑仁,表示头疼。
唐雨琦一脸自责,试探着问:“那……有其他的助演吗?”
晏小钥愣了一下,隐约觉得有点怪怪的。
助演还真不止她一个。
窦宏中没多想,还真掏出手机给席蕙彤打了电话,可惜席蕙彤人在剧组,根本不可能赶过来——即便是能赶过来,也需要时间,录制是肯定要耽搁了。他挂完电话也意识到这点了,所以倒没显得失望,而是想了想,转头跟孟丽萍说:“孟老师,接下来的录制,恐怕要麻烦您了。”
这种情况下,足够熟悉剧本,足够了解嘉宾排演情况,能直接替代助演跟嘉宾配戏的,非孟丽萍这个表演指导莫属了。然而,孟丽萍直接下场,虽然能把今天这期节目的录制给挽救回来,但从节目整体来说,却是有失公允的。
由经验丰富的老戏骨来配戏,跟由新人来配戏,呈现出来的效果,肯定是不一样的。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期的嘉宾会占些便宜,而之前和之后请的嘉宾就不免吃亏——节目组要是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到时候难免会受些质疑。
窦宏中当机立断,拿出了身为总制作人的决断,但孟丽萍却有些踌躇。
晏小钥想得没有那么多那么远,她屁股痛脚也疼,但她却说:“我不去医院。”
她模模糊糊地有种直觉,不能在这里让步。
有时候,人和事总是会得寸进尺的。就像是楚锐说的,你可能只是让了一步,但随之会让出很多步。所以她说:“帮我包扎一下,我可以上台的。”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窦宏中啧了一声:“省省吧你,放你去台上一拐一拐,我的节目还要不要播了!”
唐雨琦也说:“你都疼得站不稳了,还是先去医院做个检查,别耽误了治疗。”
孟丽萍却问她:“能站得起来吗?”
晏小钥咬了咬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又朝着窦宏中走了几步——初时脚步迈得缓慢还有点儿跛,几步之后就渐渐平稳正常,她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窦宏中面前,才停住了脚步,笑了笑说:“我不会一拐一拐上台的,这样可以了吧?”
如果只看她走路的样子和脸上的表情,根本看不出她脚上有伤。
窦宏中默了,看他表情显然是动摇的。
唐雨琦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却闪了闪,她正要开口,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好巧不巧抢在了她前面:“她想演,那就让她演!”
众人转头望去,就见骆冰不知什么时候从化妆室过来了,她已经换好了舞台录制的造型,天蓝色的格子小马甲配上水蓝色的条纹阔腿裤,明明是温和柔软的颜色,却被她穿出了十足的御姐气场——所有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犹如脚下生风,干净利落地走到晏小钥面前,说:“你可以上台,但你必须向我保证,你的脚伤不会影响你的表演。”
晏小钥看着她,目光坦然,没有丝毫回避。
她说:“我保证。”
骆冰笑了一下,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转头看向窦宏中:“老窦,你觉得呢?”
老窦没什么意见。
但本着对节目负责的态度,他还是问了一句:“我凭什么相信她的保证?”
唐雨琦眼珠转了转,上前扶住晏小钥,说:“你可得想清楚了呀,你上台要演三场戏,可不是走两步这么简单的,影响节目事小,耽误治疗就不好了……要我说,还是改时间吧。这事我也有责任,不管档期改到什么时候去,我都无条件配合。”
她这话说得十分有技巧。
看似是好心的劝说,却句句带着心机——先是提醒窦宏中他们“能平稳地走几步路不代表上了台也不出问题”,然后又说无条件配合档期更改,秀了一把善解人意的好人设。
但她对改档期没意见,不代表其他人也没问题。
骆冰看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说:“你可以无条件配合,但我不能。”
他们几个的档期都不富余,她因为临近杀青,时间上还算好安排,但汪新白明天就要出外景去了。这一期的录制会这么赶,可不就是因为档期调不过来。
骆冰说:“知道为什么她保证,我就敢放她上台吗?”
唐雨琦本能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骆冰说:“因为她是一个演员。”
唐雨琦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过来。
骆冰脸上含笑,目光里却仿佛藏着刺,能一直扎到人心里去:“演员一旦入戏,就不应该再被其他的东西所干扰。上了台只要还能站得住,就应该毫无破绽地把戏给演完——你也是演员,这个道理不会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