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者的一番话,房遗爱心头微颤,拱手问道:“莫非你就是欧阳先生?”
欧阳询见身份被识破,捋髯轻笑一声,“先生二字实实不敢当,老朽曾数次去到秦元帅府上探望。却始终无缘得见,没成想今日在陈国公府上竟遇到了榜首。”
见欧阳询果然去到秦琼府邸,缠着秦琼来向自己讨要字画,房遗爱忍不住苦笑一声,“学生近几日在国子监上学,所以并未到过舅父府上。”
房遗爱之前那一番话,说的欧阳询心花怒放,随即升起了提醒房遗爱考取功名的想法,“榜首如此大才,想必对日后的会试一定满怀信心喽。”
被欧阳询提醒过后,房遗爱突然想到会试将近,心中早已拿定考取状元的想法,随即再次复苏的起来,“会试吗?在下正打算参加。”
欧阳询见房遗爱有意参加功名,随即点头说道:“恩,老朽先行恭祝榜首金榜题名了。”
见房遗爱与欧阳询交谈甚欢,被众人数落过的虞乘奉冷哼一声,“哼,王婆卖瓜自唱自夸!”
欧阳询见虞乘奉直到此时还不肯服软,心中有些不悦,冷声说道:“贤侄,前几日我曾和你父探讨过何榜首的瘦金体。虞永兴对此赞不绝口,如果被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又该把你禁足家中了吧?”
虞乘奉听到欧阳询的一番话,顿时没了脾气,“禁足...这!”
见虞乘奉吃瘪,欧阳询轻笑一声,接着说道:“榜首,改日老夫定当去国子监讨教一二。不过敢问榜首可有师承?”
欧阳询十分清楚“自古文人依权柄,脱离附庸志难成”的道理,见房遗爱举止有度、文采卓然,不禁升起了为其寻觅恩师的想法。
听到欧阳询的询问,房遗爱不禁一时语塞,“这个...在下还未曾拜师。
欧阳询左思右想,在看到站在一旁面色铁青的虞乘奉后,随即联想到了房玄龄,“当朝宰相、梁国公房玄龄当今文采第一,榜首之前也曾说过羡慕虞贤侄拜在房丞相门下。若榜首不弃的话,老夫愿去房府充当说客。”
欧阳询此言一出,房遗爱大惊失色,如果他和房玄龄父子相见的话,他之前苦苦营造的布衣榜首何足道的身份绝对会不攻自破!
大惊之下,房遗爱连忙出言,委婉的回绝了欧阳询的提议,“在下天资驽钝,不敢高攀梁国公。多谢欧阳先生好心了。”
“这...”见房遗爱不愿拜在房玄龄门下,欧阳询略感吃惊,不过碍于何足道此时的长安城中的名望,这位满怀好心的欧阳率更也没有再继续勉强。
就在二人交谈间,原本坐在老博士身旁的李肃缓缓起身,接着朝房遗爱走了过去。
见房遗爱与欧阳询交谈正欢,李肃轻咬朱唇,凑到房遗爱耳边,轻声呢喃,“仁兄,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府了。”
完成了候霸林的嘱托后,房遗爱早就升起了离去之心,此刻见李肃要走,他随即就坡下驴,说道:“哦?贤弟要回府么?那好,我与贤弟一同离去。”
说完,房遗爱对着欧阳询、侯君集拱手施礼,说道:“在下家中还有些要事,就先行告辞了。”
“好,榜首慢走。”
“何兄弟,记得替侯某向秦元帅带好。”
见房遗爱要走,侯君集、欧阳询纷纷拱手道别,目光中尽是钦佩之色。
看着坐在一旁独自饮酒的老博士,房遗爱联想到这位七旬老人之前遭受到的冷落,不禁心生一计,接着缓步朝老博士走了过去。
“夫子,学生有事就先走了。夫子多保重身体,改日学生去到府上看望夫子。”
说话间,房遗爱故意将音量放大,意在让在场众人全都听个真切。
老夫子看出房遗爱是在有意为他找回面子,感动之下不由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好,好。你们路上小心。”
说完,房遗爱对着在场众人抱拳施礼,环顾四下,朗声说道:“列为大人,在下告辞了。”
“榜首慢走。”
在众人的注视下,房遗爱以李肃并排走出正厅,在候霸林的迎送下,缓步离开了侯府。
看着房遗爱离去的背影,欧阳询若有所思的看着书案上的瘦金体诗句,轻吟道:“凭此诗、此字、此番高论,今夜之后君名响彻长安也!”
见房遗爱离去,满肚子窝囊气的虞乘奉大袖一挥,冷哼一声,“哼,什么东西。还不愿拜在我恩师门下,自以为是的穷酸!”
见虞乘奉两次三番诋毁“何足道”,手下墨宝后的侯君集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碗筷,说道:“虞公子!请你自重一些!”
之前房遗爱那一番评价,使得欧阳询好感大增,此刻见虞乘奉仍然喋喋不休,这位性格温和的大文豪也不禁升起了一丝怒意,“虞公子,就是你父都不敢如此诋毁何榜首,你为何有如此大的胆量?!”
“这个...”虞乘奉看着周遭众人愤怒的目光,不由心头一颤,接着连忙说道:“在下喝醉了水酒,先行告辞了。”
说完,不等众人开口,虞乘奉随即灰溜溜的走出了正厅。
走在通往侯府大门的路上,虞乘奉与前去送房遗爱、李肃二人的候霸林撞了个正着。
见虞乘奉迎面走来,候霸林联想到之前他对房遗爱的连番讽刺,不由眼珠一转,接着伸出左脚,狠狠踢在了虞乘奉的小腿之上。
虞乘奉正在低头疾行,面对候霸林突然使出的阴招,他猝不及防,接着发出一声惨叫,重重摔在了地上。
见虞乘奉摔了个狗吃屎,候霸林暗自窃笑一声,在向正厅走去的过程中,还不忘开口奚落道:“虞公子,你吃醉了?快些回去吧!”
房遗爱二人走后,原本备受众人冷落的老博士,因为房遗爱之前的一番话,突然之间变成了香饽饽。
“夫子,听说何榜首时常去你家下棋?”
“夫子,算来你还是我的老师呢。来,学生敬夫子一杯。”
面对众人别有意图的推杯换盏,老博士来者不拒,这是他数十年来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礼遇,而这一切则全都是当初那位险些被他赶出学堂的布衣学子何足道所带来的。
离开侯府,房遗爱与李肃并排走在街上,见李肃手中始终拿着那支梅花,房遗爱好奇的问道:“贤弟,这支梅花已经败了。怎么不扔掉?”
见房遗爱询问,望着手中梅花若有所思的李肃微微一怔,呢喃,“这支梅花是仁兄送给小弟的,小弟不舍得扔掉...”
房遗爱虽然对李肃颇有好感,但是对李肃如此感性的性格,不禁感到有些别扭,随即说道:“诶,一支残梅算得了什么。贤弟如果喜欢,改天我种下大片梅林,与贤弟在梅林间开怀畅饮如何?”
“当真?”
“当真!到时候,咱们弟兄二人沽上它几斤美酒不醉不归!”说着,房遗爱随即张开手掌,搂在了李肃的肩颈之上。
感受到房遗爱有力的臂膀后,李肃脸颊登时一片绯红,轻声说道:“好...一言为定。”
二人在清冷的街道上行走过一会后,李肃随即以不顺利为由与房遗爱分别了。
看着李肃离去的背影,房遗爱不禁摇头苦笑,“我这位兄弟,怎么跟个大姑娘似得。这种性格日后娶了媳妇还不得受气啊?”
与房遗爱分别后,李肃走过一道转弯,见房遗爱没有跟来后,这位少王爷随即靠在墙壁之上,轻声喘息了起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轻吟着房遗爱之前在花亭中所说的诗句,看着手中那支近乎凋败的梅花,李肃微声呢喃,“不知仁兄所说的婵娟是谁...”
就在李肃暗自低吟时,之前跟随房遗爱三人的两名中年男子,随即从一片的角落中走了出来。
“公主,圣上因为今日宴请群臣公主没有到场已经有些恼怒了,还请公主快些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