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爱这位文抄公背诵《侠客行》正念得兴起,被房玄龄这一口热茶喷在脸上,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望向书案前目瞪口呆的房玄龄,房遗爱倒吸一口凉气,不由暗骂自身愚蠢痴呆,怎地将侠客行后几句也背了出来!
“糟糕,说秃噜嘴了!”惊怕之下,房遗爱连忙低下脑袋,心中随即思想起了该如何瞒哄过房玄龄的对策。
“爱儿...为父刚刚有些入神。”说着,房玄龄擦去嘴角茶渍,磕磕巴巴的说道:“再将最后两句念一遍来!”
见房玄龄听得真切,房遗爱不好随意应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个...”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按照记忆将后两句念出来后,房玄龄猛地起身,快步走到房遗爱面前,道:“爱儿,说这两句你是听谁提起的?!”
房遗爱正在苦思冥想应对之策,听到房玄龄的问话,干脆就坡下驴道:“爹爹,孩儿日前曾在长安酒肆有幸与何榜首同桌对饮。这两句便是听他提起的。”
“你与何足道同桌对饮?!”说完,房玄龄面带狐疑的细细打量着房遗爱,眸中尽是不解之色。
饶是房遗爱这番话死无对证,但却还是被生性严谨的房玄龄找到了疑点,“你自幼不喜诗书,怎地会与何足道撞在一起?”
见自己老爹心思缜密,房遗爱冷汗直流,随口从另一个切入点说道:“爹爹,孩儿虽然不喜诗书。但是何榜首却是武艺高强,你难道忘记他前日雪山袭杀突厥武士的传闻了吗?”
此言一出,联想到何足道是秦琼外娚的身份,房玄龄心中的怀疑这才被打消了,“也对!何足道是秦元帅的外甥,你这几日住在秦府少不得会跟他撞上。”
察觉到房玄龄脸色的变化,房遗爱悬着的心随之落了地,话锋一转将话题从文学巧妙的转到了武功之上,“是啊,孩儿还跟何榜首切磋过武艺呢。”
深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道理的房玄龄,听说房遗爱与何足道交好,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爱儿,你这几天着实上进不少。”
说着,房玄龄伸手轻轻擦拭房遗爱脸上的茶水,道:“为父也不妄求什么,只要你能学到何足道文治武功的半成,我也就死而瞑目了!”
望着满目慈祥的房玄龄,房遗爱心头一热,险些忍不住将自己的化名与父亲全盘托出。
不过就在他即将开口的瞬间,房玄龄说出的一番话,不由令他从头凉到了脚。
“何足道此人虽然文武奇才,但为人行事却丝毫不懂得中庸之道。眼下长孙无忌好似对他救下长乐公主二人夜宿山村一事颇有微词,若因此结下仇怨,区区一个国子监荫生怎能是国舅爷的对手!”
先前听秦琼推理其中利害,房遗爱还抱有一丝侥幸,可见自己父亲都如此言讲,他心中那仅存的侥幸也随之破灭了!
话音落下,房玄龄意识到自己失言后,不由连连摇头,望向房遗爱却见其就好似一塑木雕石像似得,呆站在原地哪里还有半点生气。
“爱儿,爱儿?!”伸手轻摇房遗爱,房玄龄干咳一声,道:“刚刚为父失言说错了话,这番话你全当做没听到。何足道就下之人乃是河间郡王之子李肃,听清楚了吗!”
见房玄龄有意隐瞒长乐公主身份,房遗爱心头一颤,暗想,“瞒哄丽质的真实身份,这绝对是唐太宗李世民的主意!看来圣上是不想伤了长孙家的颜面啊!”
想到这里,房遗爱连忙点头,拱手道:“听清楚了。”
“哎,本想着日后向何足道讨要一张瘦金体的书法。却没成想他竟然招惹上了长孙...”
话说一半,房玄龄连忙闭口,转身坐在书案前,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就让侯君集在我面前如此炫耀?侠客行的真迹给他真是糟蹋了!”
见房玄龄言语间有讨要瘦金体的意思,房遗爱收起惊骇之意,望着自己这位便宜父亲,心中不由闪过了一丝柔情。
“来到贞观这些日子,还未曾向爹娘尽过人子之道。哎,想来是我疏忽遗漏了!”
自责过后,怀揣着内疚的心情,房遗爱缓步凑到房玄龄面前,道:“爹爹,孩儿与何榜首话语甚是投机,要不孩儿改日请他为爹爹书写一幅字迹?”
房玄龄正在叹息之中,听到房遗爱的话,不由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伸手抓住儿子的手腕,道:“当真!”
“当真,明日我便去向榜首讨要。”说完,房遗爱微微一笑,望着面前像孩子一般的父亲,他哪里忍心让房玄龄跟着他一同担惊受怕!
“好,好。好儿子!”拉着房遗爱连说三声好后,房玄龄从书架上找出几本四书五经,转而说道:“去到卧房攻书去吧,这样高阳公主看到也会欢喜一些。”
“孩儿告辞了。”
接过书籍,房遗爱对着房玄龄拱手道别,转而快步走出了书房,顺手为父亲带上了房门。
待到房遗爱走后,房玄龄轻叹一声,道:“长孙无忌未免也太横行霸道了!不就是在山村呆了一夜吗?昨夜陈御医以验明正身,长乐公主的守宫砂完璧无恙,你还生的哪门子闷气!现在还怨气迁怒到人家布衣榜首头上,真真岂有此理!”
联想到何足道那一手绝妙的瘦金体,房玄龄不禁生出了爱才之意,嘟囔道:“若是长孙无忌一心与何足道作梗,我必定要在圣上面前保布衣榜首一本,也好答报秦元帅传授爱儿武艺的恩情。”
念叨起房遗爱,房玄龄不禁回想起了之前房遗爱那副意气风发默诵《侠客行》的模样。
“刚刚爱儿默诵侠客行,言语顺畅好似烂熟于心。可我记得他从小只学过一点文墨,怎地今天突然开窍了?”
说着,房玄龄暗暗将侠客行第九、十句写在纸上,接着低头沉思了起来。
手拿书本回到卧房,高阳正坐在榻上练习刺绣,见房遗爱回来,不由轻笑一声,道:“俊儿哥,你怎么回来了?敢莫是嫌书房憋闷?”
“爹爹要在书房处理公务,我呆在那反倒添乱。这才回来了。”说着,房遗爱坐在书桌前,佯装翻阅书籍,实则一心想着日后如何应对长孙无忌。
见房遗爱翻阅书本,高阳拿着刺绣坐在其身旁,笑嘻嘻的道:“俊儿哥你就安心攻书吧,漱儿在这陪着你。”
“如此好的姑娘,怎能让一个秃驴给玷辱了?哼!改日我必定到会昌寺去寻辩机,大不了来一招猴子偷桃...对!猴子偷桃!”
拿定主意,房遗爱暂时按捺下心中的愁绪,精心温度起了经文典籍。
等到日上中天,联想到早晨襄城的邀请,高阳轻声对房遗爱说道:“俊儿哥,姐姐要我们中午去她府上饮宴。你去么?俊儿哥要是不去,那漱儿也不去!”
联想到襄城手中还握有自己的把柄,房遗爱哪里敢将其惹怒,转而合上书籍,道:“去吧,大姐一番好心。咱们正好去她府上散散心。”
说完,房遗爱、高阳并肩走出房府,缓步朝着襄城公主府走了过去。
来到襄城公主府,正厅中早已坐上了两桌宾客,其中多是一些风流倜傥的书生文人。
襄城虽然握有房遗爱的把柄,但却深知此招只能使用一次,所以在邀请宾客时,她特意避开一些在国子监读书曾经见过“布衣榜首何足道”的学子,转而邀请了一些与房遗爱不甚相熟的官宦子弟。
步入正厅,还没等房遗爱和高阳来得及落座,一张熟悉的面容随即进入了房遗爱的视线当中。
望着身处在襄城身旁,一袭僧衣僧帽正襟危坐的客人,房遗爱瞬间便认出,这人不是之前在房府门口被他殴打过的辩机和尚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