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身坐在案前,手扶瑶琴、十指曲弹,房遗爱俨然“嵇康再世”的做派。
若有看过tvb96版《笑傲江湖》的现代人在场,不难听出房遗爱此时所弹奏的琴曲,正是改编于“清心普善咒”的“笑傲江湖曲”。
不过可惜,在场众人无论是经纶满腹的众老翁,还是生性睿智的才女谢瑶环,以及眼光不凡、起到精湛的杜翁,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古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眼下弹奏琴曲的房遗爱是一个“文抄惯犯”!
唐代琴曲大多低沉婉转,像“笑傲江湖曲”这般时而激进、时而婉转的琴曲并不多见。
侧耳倾听,闻得琴曲别有玄机,众人脸上尽都是沉醉之色,哪里还有闲心去职责房遗爱擅动古琴。
房遗爱前世大学时曾参加过“古乐器社”,对于古琴多少了解一些,而眼下所弹奏的这首“笑傲江湖曲”正是他耗费两年业余时间苦心习学的。
一曲奏罢,房遗爱手指轻按琴弦,望着眼前音质绝佳的桐木古琴,嘴角微微上扬,喃喃道:“这尾琴若是拿到二十一世纪去卖的话,恐怕少说也得五位数吧?”
听闻琴曲渐渐落下,众人这才意犹未尽的缓过神来。
望着坐在书案前颔首微笑的房遗爱,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赞叹起了他的琴道高超。
“这小子还有这一手?”
“小哥的琴艺相比宫中的御乐师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白衣老者见老友们赞叹有加,抚髯轻吟道:“焦尾琴在此子手中这才重现当日之风采也!”
此言一出,坐在棋桌上的谢仲举闻之色变,拱手问道:“先生,这尾古琴莫非就是蔡伯喈的焦尾?!”
见焦尾琴被认出,白衣老者微微一笑,点头回应,“不错,小哥好眼力。”
谢仲举在大明宫尚仪院中当差时,也曾遍读唐代之前的各种琴谱、琴书,其中历数古往今来有名古琴,焦尾琴出于它的来历以及蔡邕的才能,位居四大古琴之列,名声不可谓不响。
原本以为焦尾琴早已遗失,眼下见其重见天日,谢仲举不由大喜过望,喜悦过后心底随即升起了一丝疑虑,轻声问道:“此琴不是传闻在西晋时就遗失了吗?怎么眼下会重现天日?!”
“小兄弟,此事说来话长。”白衣老者被房遗爱的琴音折服,眼下一心心想着问明所奏是何曲谱,哪里还有心思去给谢仲举讲述焦尾琴的得来始末。
交谈间,杜翁放下手中茶盏,缓步走到书案前,对着房遗爱拱手施礼,接着站在原地含笑而视,半晌也没见他说出一句话来。
回礼过后,见杜翁含笑不语,房遗爱略感好奇,低头望向焦尾琴,他误以为杜翁这是含笑动怒,自觉失态下不由急忙起身,将身站在了书案以外。
杜翁正在细细打量房遗爱的举止气质,见其骤然色变,十分恭敬的起身走出书案,不由感到十分有趣,笑着问道:“小哥,你这是?”
虽然杜翁和颜悦色,但房遗爱总感觉眼前老者有一种莫名的气势,这种气势并不是武将的杀伐之气、也非是文官酷吏的威严之气,倒像极了父亲房玄龄那饱读诗书后,不经意间所流露出来的肃然之气。
见老者的气质与房玄龄有些相像,之前在凉亭被父亲暴抽的房遗爱,下意识耸了耸肩,低头回道:“学生一时技痒,擅动了老先生的古琴,实在失礼。”
“诶,古琴虽然名贵不过是一介观赏之物而已。”说着,杜翁拱手道:“何况小哥的琴艺超凡脱俗,想来也没有埋没了这蔡伯喈的焦尾琴。”
杜翁话音落下,得知古琴来历的房遗爱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抵在桌案上,半蹲着仔细打量起了焦尾琴。
“这就是四大名琴之一的焦尾琴么?果然,琴尾乌黑无色,不似琴身乌黑发红。”
打量过后,房遗爱咽了一口唾沫,恨不得将焦尾琴搂抱在怀,细细观赏一番。
正当房遗爱俯首打量时,白衣老者等数人走到书案前,一改之前鄙夷之色,对着他们口中的“钻营之徒”拱手施礼。
“小哥大才,敢问刚刚所奏琴曲所为何名?”
众人的齐声询问,打断了房遗爱观赏焦尾的思绪,抬头望去,见白衣老者为首数人面带恭敬,房遗爱不由暗暗咋舌。
“几位先生,学生实实当不得诸位这般大礼啊!”说着,房遗爱挺胸站立,面带恭谦的一一拱手回礼。
见房遗爱如此拘谨,众人下意识以为是刚刚那番责斥令房遗爱升起了拘束之心,迫切想要知道“笑傲江湖曲”来历的众人,交头接耳,最终推举出了白衣老者代众开言,“小哥大才我等拜服,只是小哥所奏琴曲时而激进、时而悲凉,但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听闻几人的询问,房遗爱暗暗咋舌,支吾,“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眼下我已经展露出了棋艺、琴艺、武艺、书法,如此多的才能齐聚一身难免会引人妒忌。不如。。。”
想到一半,房遗爱突然灵光闪现,心中坏笑一声,心想,“倒不如便宜了爹爹?”
拿定主意,房遗爱对着众人拱手道:“实不相瞒,学生这首琴曲是日前经过房府后院外墙,隔墙听房丞相所弹奏而出的。”
谢仲举端坐棋桌前,见房遗爱虚言蒙哄杜翁众人,嘴角微微上扬,暗啐道:“没想到这个登徒子还是一个孝子,有什么好事都忘不了房丞相,想来房府的门槛要被这些老先生踏破了!”
得知房遗爱的琴曲是从房玄龄哪里偷学来的,众人面面相觑,面颊上尽是惊愕的表情,“房丞相?!”
听闻房遗爱的告知,杜翁皱眉抚髯暗想,“嗯?老伙计的琴艺不过中流偏上而已,他会自创出如此奇特的琴曲来?!”
杜翁感觉事有蹊跷后,试探着询问道:“小哥,你可亲眼得见房玄。。。房丞相弹奏此曲?”
此言一出,白衣老者也附和道:“是啊,小哥只是隔墙听到,怎能断定是房丞相所奏?”
房遗爱察觉到杜翁等人面带疑惑,心中思绪飞速转动,“这个。。。”
片刻后,房遗爱捋清思路,拱手道:“学生接连七日守在房府外墙,期间也曾攀爬院墙观看,实实所见房丞相坐在凉亭之中抚琴鼓瑟,不曾有假。”
见房遗爱表情不似有假,白衣老者拍掌赞叹,喃喃嘟囔,“哦!房丞相原来也是琴道高手,改日一定要过府拜会!”
听闻白衣老者要过府拜会,棋友好像提醒道:“我听说房丞相这几日卧床不起,好似得了什么重病?”
此言一出,话题的重心随即从“笑傲江湖曲”转移到了房玄龄抱病一事上。
“房丞相抱病好似与长安城中的传闻有关。”
“莫不是有关高阳公主私通。。。”
棋友话说一半,杜翁扬手打断道:“诶,不可胡言乱语!事关皇家之事你我怎能随便评说!”
得到杜翁的体型,之前也曾在朝为官的棋友连忙捂住嘴巴,倒吸一口凉气,“是是是,在下失言了。”
白衣老者抚髯细想片刻,对着杜翁拱手道:“我听说房丞相的病昨夜已经好了,好似是被何足道治好的!”
听说何足道治愈了房玄龄的病情,杜翁眸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急声问道:“什么!何足道精通歧黄之术?!”
“是啊,何榜首昨夜以白纱遮面进入房府,治好房丞相的病情后,带着随从翩然离去。”
说着,白衣老者点头赞叹,“向来是会试临近,榜首有意参加会试,这才蒙面进入房府,也好免得被人说依仗房丞相的权势胜之不武。”
见自己蒙面过府一事果然泄露,房遗爱苦笑一声,就在他沉浸在众人的夸赞声中时,一道刺耳的话语瞬间将他心中的愉悦之情打的烟消云散。
之前与房遗爱棋盘间对坐老者,见众人夸赞何足道,没来由一拍大腿,冷声怒斥道:“想来房丞相能收下何足道为弟子,一定老怀大慰了吧?倒是他们家的那个老二房遗爱,此子竟然醉酒调戏襄城公主,真真猪狗不如,罚他去雁门关戍卫边疆分明就是轻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