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马交错,房遗爱手持点钢枪,在对着长孙冲的胸口虚晃一枪后,转而刺向了他的咽喉要害。
长孙冲虽然受过李靖的指点,但那仅仅只是秦家枪有名的杀招而已,而其余平常招式李靖却不曾见过,再加上此刻房遗爱打起精神,一杆枪除去固定招式外,还夹杂着一些个人意识的细小变化,虽然不至于稳胜长孙冲,却勉强扭转了败局。
点钢枪、镔铁棍,你来我往,兵戈相击之声不绝于耳,两匹西凉战马不时打着响鼻,后槽牙用力撕咬缰绳,嘴角也泛起了许多白沫,显然是被累得不轻。
三十个回合下来,房遗爱、长孙冲尽都满头大汗,各自策马站在校场两端,胸腔起伏的眼望对方,却都没有要催马向前的意思。
房遗爱紧握点钢枪的双手,虎口发麻滚烫,几次交锋下来,长孙冲手中的镔铁棍每次全力而下,房遗爱架枪招对,委实被精铁产生的震力害的不轻。
再看长孙冲,一件黑色短打小襟,上面零星分布着几个破口,腹部左侧一道半指多长的血痕还在往外渗着鲜血,显然是拜点钢枪所赐。
二目圆睁,长孙冲暗声叫骂,“秦家枪不是以刚猛著称吗?怎么房俊的枪法刚劲之余,还带着几分狡黠?跟他娘的罗家枪似得!”
见长孙冲若有所思,房遗爱坐在鞍韂,用手稳固了几下马鞍桥上的双枪,喃喃:“长孙冲的齐眉棍舞得密不透风,数次我都已经快要击中他的要害了,却还是被他那镔铁棍打到了一旁,看来想要赢他须要智取!”
想到待会还要跟三弟程处弼演一场“天衣无缝”的假打,房遗爱深吸一口气,脚尖轻点战马腹部,手持点钢枪再次朝候霸林冲了过去。
打起精神,长孙冲紧握齐眉棍,用棍尾敲击战马尾部,转而迎上了“阴魂不散”的房遗爱。
二马交错,房遗爱以长枪代替双枪,使出了一招龙蛇枪谱中的“梅花分心点”,虽然长枪的灵活程度不及双枪一半,但却胜在攻击距离和劲道上,持枪连刺长孙冲面门、咽喉、心口三处要害,房遗爱硬生生凭着这“半瓶子”功夫,打得长孙冲招架慌忙,最后成功在他的肩颈上留下了一个鹌鹑蛋大小的血洞。
策马狂奔,长孙冲捂着左肩上的血洞,破口大骂,“这他娘的是什么枪法?师父怎么没跟我说过?难不成秦老二把罗家枪传给房遗爱了?”
看着仓惶拉开距离的长孙冲,房遗爱嘴角微微上扬,眸中阴鸷转瞬即逝,“不出二十回合,定叫你有口难言,想上金殿告御状?去阎王殿上喊冤去吧!”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给房遗爱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将长孙冲杀死,毕竟这个是关陇长孙家的嫡长子啊,饶是签下了生死文书,杀了他可是彻底跟长孙家结下了死仇,就连以长孙家为首的关陇士族都有可能对房遗爱产生仇视的态度,更何况他还是长孙皇后的亲侄子,杀他了难保不会与这棵大树产生嫌隙,思忖利弊,房遗爱虽然少不经事缺乏历练,但其中关节却还是能想到的。
站在校场四周的木制高栏上,透过半遮半掩的斗笠,房玄龄紧扯袍服,发自内心的“诶”了一声。
“爱儿长大了,长大了!竟然能在长孙冲手上走上五十多个回合,这可是李药师的亲传弟子啊!”
“嗯?长孙冲的左肩有血迹...爱儿伤到他了?我的好儿子!乖儿子!哈哈哈!”
碍于身旁的一种试子,房玄龄只能在心里为儿子助威,连连发出欣喜若狂的笑声,惹得周围众人连番侧目,一个个满带狐疑的打量起了这位妆容奇特的高龄试子。
“听这位老伯的笑声,他恐怕已经年过不惑了吧?瞧他那一把灰白胡子,可真难为他了。”
“我刚刚观看比试怎么没看到这位老伯?难不成他是第一个被淘汰的?”
正当众人猜测房玄龄的身份时,随着一声惊呼,大家的视线齐刷刷对准了满头冷汗的长孙冲。
“长孙冲的左肩受伤了!”
“啊?我来看看!娘嘞,长孙冲的半边衣裳都被血给浸湿了,这是房俊打的?”
“不是房俊打的,难道是你打的?没看到他手上的点钢枪还带着血吗!”
“这还是那个从雁门关跑回来的逃兵驸马吗?他吃了十全大补丸了?听说他哥哥是何足道,莫非何榜首真能调制出这种滋阴壮阳的灵丹妙药?”
众人你一眼我一眼,看向房俊二人脸上尽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当然罗通哥几个和柴绍这些知道房遗爱化名身份的人并不在此列之中。
见长孙冲黑色短打有半边染成了血色,候霸林拍手叫好,之前被长孙冲打下马来的怨气瞬间消散了,“咱大哥使得是罗家枪?六弟,你把罗家枪交给大哥了?”
剑眉微皱,罗通哪里肯让大哥失了面子,连连摆手,“这可不是我们罗家枪,而是定彦平的龙蛇双枪,之前我有几个不懂的地方求教大哥,大哥帮我改良了一下双枪的弊病,刚刚使出的就是改良过的枪法。”
并不是罗通有意奉承房遗爱,而是那晚月下比武房遗爱所展现出的实力,彻彻底底将这位年少气盛的越国公折服了,联想到武艺丝毫不逊于自己的阿史那突鲁、阿史那英劫接连横死在大哥手上,罗通深知当晚要不是房遗爱手下留情,恐怕他现在已经找罗成父子团圆了...
坐在鞍韂上,望着呲牙咧嘴的长孙冲,房遗爱双眸流转不定,想要杀了长孙冲不难,想要将他打下马来也很简单,但要是让他之后一段时间没办法开口说话,确实有些难度,毕竟刀剑无眼,点钢枪使得再好也只是死物,若是手下劲头儿拿捏不好,一枪捅死了这位少公爷,别说一个武状元,就是一百个武状元也不够抵罪的。
单手拎着镔铁棍,长孙冲伸出衣袖擦拭头上冷汗,暗骂道:“该死的房俊,真是一个奸贼!竟然学了罗家枪法!”
伸手扯下一块布料,长孙冲手口并用,简单的将左肩头上的伤势包扎过后,竟率先朝着房遗爱冲了过去。
见长孙冲朝自己冲来,房遗爱颇感意外,眸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目光后,转而提枪催马迎了上去。
“长孙冲疯了?他身上有伤不以逸待劳,怎么还敢去找房俊打架去?”
“疯你个头啊,长孙冲肩膀上的伤势不算清,血流的越多气力就越小,不等着现在找房俊一较高下,难不成等失血过多、头昏眼花的时候再去打架不成?”
明眼人的解释一出口,大家恍然大悟,一个个饱含期待的看向房俊二人,想要通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偷学几招秦琼或李靖的真传武艺。
眉头攒簇看向儿子,房玄龄不由得有些心焦,“爱儿虽然打伤了长孙冲,可长孙冲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可别杀急了眼以命换命,想我房家三代从文,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正如房玄龄所料,肩头受伤的长孙冲这次交锋,完全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态度来的,一照面,手中齐眉棍登时朝着房遗爱面门砸下,哪里还顾得上招式的纰漏,俨然一副以命换命的架势。
见近乎癫狂的长孙冲以命相搏,房遗爱心神一凛,连忙提枪招架,抵挡过长孙冲的蛮力攻击后,这位房驸马忽的心生一计,转而趴在马背上,单手紧握缰绳,另一只手完全垂下将点钢枪拖在地上,迅速朝校场一侧飞奔了过去。
见房遗爱托枪前行,长孙冲大喜过望,误以为房遗爱被震出内伤的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比武规则,脚尖猛踹战马小腹,提着镔铁棍便追了过去,丝毫没有想到李靖曾经对他说过的,罗、秦二家枪法中都有一招诈败退走时所用的枪法——回马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