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辰了?”
房遗爱悠悠醒来,见谢瑶环、秦京娘一左一右,睡得正香甜,不禁微微一笑,眸中闪过了一抹得意的神采。
悄悄穿上衣衫,房遗爱推开小窗,见窗外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喃喃道:“天公作美,这景色十分好看呢。”
眺望云端,房遗爱含笑的面颊,忽的闪过了一丝惆怅,眼望长安方向,这位风头出尽的房通判,不由想起了在长安的一众亲友。
“父亲、母亲还好吗?”
“漱儿...”
响起那娇滴滴的高阳,房遗爱惆怅的面容这才换做一副笑脸,不过转瞬间,却又轻叹了起来。
“哎,漱儿...丽质...难为她们二人了。”
正当房遗爱思绪魂飞梦绕去到长安时,身后一声软语呢喃,立时将他的心神拉了回来。
“官人是在想二位公主和...公...公爹婆母吗?”
谢瑶环脸颊泛着红晕,轻轻依靠在房遗爱背后,一双纤纤玉手为夫君整理发丝,轻声道:“万岁应该快有圣旨到来了吧?”
“环儿,起来了?”房遗爱深吸一口气,微正心神,转身将谢瑶环揽在怀中,有些惆怅的道:“这都被你猜到了,难怪先前我有些怕娘子呢。”
谢瑶环笑靥如花的道:“官人怕人家?昨晚也不知怜惜着点。”
“嗯?环儿走上几步,我瞧瞧。”话虽这样说,房遗爱揽着谢瑶环的双臂却更紧了。
二人说了一番体己话,见秦京娘还在睡着,不禁对视轻笑,眸中意味哪里能用言语表达。
“环儿,你变坏了。”
“都是官人教的好。”
伸手关上小窗,房遗爱揽着谢瑶环小声道:“曹州知府下狱事小,只怕昨天的浪花,会引出一条大鱼来。”
谢瑶环凝眉顿了一顿,抬首看向房遗爱,有些含糊的道:“官人是说长孙安业?”
“不错,长孙安业乃是河南道刺史,曹州知府又是关陇门阀一派,我就不信曹州这两年的风吹草动,长孙安业竟会一概不知。”
房遗爱与谢瑶环挽手走到茶桌前,倒上两杯香茶,开始议论起了长孙安业与曹州知府之间的联系。
“先前一个小小的梅坞县,曹州知府就搜刮了十余万两白银,偌大的曹州府,何止十个梅坞县。”房遗爱喝下一口茶水,举着茶杯放在鼻尖轻嗅,剑眉一时愁楚难展,只希望谢瑶环能给出一些建议来。
谢瑶环欲言又止,凝眉低语了片刻,这才说道:“官人昨天不是已经让甲兵看管住曹州府衙了吗?只要对一下账本,若有蛛丝马迹肯定会显露出来的。”
说完,不等房遗爱回应,谢瑶环再启朱唇,“梅竹生之所以能够做假账,不过是仗着梅坞县地薄人稀,曹州辖下近十个府县,依照曹州知府的才能,怕是鞭长莫及了。”
“嗯,待会我便去府衙查账,不过如此一来怕是要惊动了蔡少炳,还有就是那些守门甲兵...终归不是心腹之人,用起来总要提防着他们。”
“是啊,曹州府衙的文房书吏、衙役捕快,大多都是曹州知府招来的,官人眼下能用的人,也只有范师爷和奴家了。”
“不是娘子提起,我险些忘了范师爷。”房遗爱将杯中香茶一饮而尽,起身道:“我这就带着范师爷去府衙看看,环儿箭伤还未痊愈,有什么事情就让京娘去做吧。”
拉着范进来到府衙,二人刚一走进正堂,便遇到了一早等候在此的蔡少炳。
蔡少炳昨晚连夜去给长孙安业报信,四更天从道台衙门回来,连眼睛都没闭一下,便匆匆来到府衙看着房遗爱来了。
“蔡兄。”房遗爱拱手向前,见蔡少炳满脸倦意,霎时便猜到了他的行踪。
背地冷笑一声,房遗爱面色如常的道:“莫非蔡兄昨晚彻夜未睡?”
任凭蔡少炳心机如何毒辣,脸上的神态却是无法改变的,见房遗爱心生疑惑,蔡少炳苦笑一声,摇头道:“老毛病了,改天还得请通判给在下调理调理。”
“蔡兄客气了,小弟的三拳两脚哪里敢在知州面前卖弄?”
说完,房遗爱借口查阅水利档案一事,带着范进径直来到文房,一进门目标便盯上了那负责钱谷的师爷。
“曹州府近年来的税收账簿、卷宗可在你这里?”
面对房遗爱的询问,钱谷师爷一双豆眼转了几转,最终一言不发的拿出一沓账簿,递到了房遗爱面前。
“这是曹州府近两年来的税收账簿,还有许多封存在库房之中,学生这就去取来。”留下一句服软的话,钱谷师爷落荒而逃,面对连曹州知府都敢揍的煞星,他一个区区幕僚又能如何呢。
对于账簿事宜,房遗爱一窍不通,只得将账簿转交给范进,自己则坐在一旁,为范师爷壮起胆儿来。
因为有房遗爱坐镇,蔡少炳倒也不敢前去阻拦,并不是他害怕房遗爱的才能或武力,而是害怕这位房通判又变出一张圣旨来,让自己步了曹州知府的后尘。
日薄西山,一天的查阅下来,范进累的老眼昏花,翻账簿翻的手腕酸疼,若不是房遗爱在此守着,少不了要出去溜达溜达。
“范师爷,这账簿怎么样?”
“启禀明公,这账簿...对得很。”
“对得很?”房遗爱微微点头,虽然心中有些气馁,但他也清楚的知道,曹州知府在任两年绝不可能将把柄留在明面上,想要查账怕是要费一大番功夫了。
“好了,查了一天,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房遗爱和范进整理好账簿,齐步走出文房,对着门口守门的甲兵道:“夜里衙门落锁后,谁也不许进账房一步,听到没有?”
“是,大人。”
吩咐过甲兵,以免蔡少炳等人背地里做鬼后,房遗爱这才溜溜达达的走出府衙,与范进一块回家吃饭去了。
一连半个月,房遗爱白天与范进一块查阅账簿,夜里忙着雨露均沾,日子过得倒也平静,只不过长孙安业和蔡少炳却是静的出奇,虽然知道房遗爱有心从账簿中找出纰漏,但二人却稳坐中军帐,看不出半点着急来。
又是一天苦功白费,房遗爱气馁的坐在榻上,嘟囔道:“真是一个老泥鳅,半个月过去了,为何半点马脚都没有?”
此时,谢瑶环的箭伤已经痊愈,坐在书案前临摹古帖,含笑道:“官人不要性急,想从曹州找到长孙安业的把柄,怕是有些困难呢。”
“出京时皇后娘娘也曾吩咐过,暗示要我对长孙安业手下留情,但万岁派我来河南道不就是为了制约关陇门阀吗?俗话说打蛇须打死,眼下曹州知府已然获罪,接下来不去找长孙安业的晦气,我又能如何呢。”
“话虽是如此,但饭也要一口一口的吃啊,长孙安业在河南道蛰伏数载,辖下官员又多是关陇一派,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找他的晦气,还得徐徐图之啊。”
正当二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时,门外忽然传来了秦京娘的喊声,“房郎!瑶环姐姐!”
“京娘的语调为何如此仓惶?莫非出事了?”
听到秦京娘罕有的语调,房遗爱起身站立,正要出门一探究竟,虚掩着的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老哥哥!”
“兄弟!”
白简一身便服,含笑站在门口,看了看房遗爱,目光随后便落在了谢瑶环身上。
“咦?莫非咱家来晚了?没赶上兄弟和弟妹的喜酒。”白简坏笑一声,立时便从谢瑶环的着装、发式上,看出了她以为人妇之事。
此言一出,房遗爱尴尬一笑,连忙拱手岔开话题,“老哥哥怎地来曹州了?”
“咱家特地前来宣旨,叫驸马返回长安的。”白简从身后的包袱中取出明黄圣旨,对着房遗爱晃了几晃,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