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的女娃,看在青叶布衣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你,我只要那男娃的命!”衣衫褴褛的男子看着岁数并不大,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
仪璇布衣浑身紧绷,但还是上前一步,开口道:“前辈,此乃叶青亲传,不知道能否饶他一命。”
本以为叶青的名子足够有威慑力,没想到那男子洒脱一笑:“我知道他的叶青亲传,以叶青的性子自然不会为难我的后辈,我来此是为了给后辈拼一条生路,我的命早该丢出去了。”
居华听见这话,心中反而生出一丝佩服,能为后辈豁出一条命去,值得敬佩。心里想着居华干脆从芥子袋中掏出一坛子居华酿:“前辈,白天我刚斩了两阁亲传,实在是乏了,不如等到天亮?我这有一坛子好酒,喝了再送我上路不迟。”
仪璇布衣一双美眸登时露出惊讶,有请仇人喝酒的?正要再周旋几句,却忽然听见那男子说道:“好!”
自认心思玲珑,能堪破天下事的天机阁弟子仪璇布衣,在这一刻懵得无以复加,这剧情发展,她怎么就看不懂呢?
听见男子说好,居华一掌拍开酒坛上的泥封,抛给男子,刹时间,整个林间酒香四溢,男子眼前一亮,深深地吸了一口酒香,由衷赞到:“好酒!”
端起坛子,猛灌一口,男子干脆在火旁找了一处地方,就地躺下,也不说话只顾喝酒。
居华同样掏出一坛居华酿,就近坐下,想了想又对仪璇布衣说到:“干喝忒没滋味,仪璇布衣劳烦您去打两只野味,也好下酒。”
仪璇布衣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她万万没想到两人竟然坐着喝起酒来,听见居华要她离去,自是不肯,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你这娃娃倒是有趣,我去去就来。”男子拎着酒坛,身形一动,眨眼消失在原地。
仪璇布衣赶紧上前拉住居华的手,便要离开,手掌传来的温度让她心中一乱,但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
与仪璇布衣的急切相比,居华却显得老神在在地喝着酒,悠闲且随意,没有半分要逃跑的样子。
“你不走?”仪璇布衣心中焦急,看着悠闲的居华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拍进土里。
居华不为所动,喝了一口酒,才慵懒的说到:“走什么?”
仪璇布衣怒目圆睁,她从未见过如此不分轻重的人:“你支他离开不是为了逃命?”
“当然不是,打了一天,饿坏我了,既然要死,自然要吃饱了再说。”居华换了个姿势,也不松开仪璇布衣的手,任由仪璇布衣拉着。
正说话间,那男子已经回来,手里拎着两只十分肥硕的野兔,刚一来到便开口打趣:“你这女娃不如这小子有趣,小子找婆娘千万别找这样的,忒没趣。”
见无法走脱,仪璇布衣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牵着居华的手,赶忙丢开,俏脸微红,但心中的羞涩很快又被担忧代替,这男子的修为,连她也看不透,居华又要怎样才能走脱?
被担忧的正主,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正十分起劲儿地处理两只野兔,一边处理还一边与要杀他的人聊天:“前辈啊,你别看我小,我以前可是开酒肆的,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哪能看得上她?”
“以前,我酒肆里有一个熟客,叫京三娘,那可是熟透了的好女人,一根头发丝儿上的风情,比她浑身加起来都多,尤其是一手琵琶,那叫一个销魂。啧啧……”居华说着,宛如一个晃荡了很久的老流氓。
一番话,听得仪璇布衣心中怒火直冒,既恼怒居华说话孟浪,又恼怒居华不识危险。
但那男子却被彻底勾起了兴趣,附和到:“那样的女人我也见过,还和你师父有些旧事呢。哈哈……”
居华一下子也来了兴趣,赶忙问道:“此话当真?快说快说,我再请一坛居华酿!”
“这酒叫居华酿?你酿的?你小子真是个妙人。”男子哈哈一笑,清了清嗓子,又朝四周看了看了,仿佛做贼心虚一般:“咳咳……这事情是这样的,血阁此前有一亲传,我、叶青都算与她同辈,那身段……绝了!”
居华倾耳听着,神情可比斩杀两阁亲传时认真多了,但手上动作却是不慢,说话之间,火上的野兔已经滋滋冒油,发出阵阵肉香。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喝着酒,说着八卦,漆黑的山林间,围火而坐,不时发出一声大笑,或是一阵嘿嘿傻乐,两人心照不宣。
居华不问他的来处与过往,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问,那男子也不提要杀居华,只是喝酒、吃肉、聊天……
仪璇布衣实在是弄不明白居华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只能在一旁守着,忧心忡忡。倒不是她不想去给叶青送信,她只怕会加速居华的死亡。
两人围着柴火,直接躺在尘土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真的一睡便睡到了天亮,直到一束阳光叫醒了居华,那男子还在呼呼大睡。
居华醒来便拉着仪璇布衣施展遁术快速离开,一边逃遁一边叮嘱:“你千万不要与他对抗,等他追上来,你便立刻去补云宗找我师父!”
仪璇布衣眼眸中闪过异光,她实在是看不懂这个比他还小的少年的心思,当下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下来,而后掐指推算,一指东南:“你的生门在那边!”
居华有些惊讶,带着好奇问到:“生门?几成生机?”
“四成!”仪璇布衣也不隐瞒。
“不错,还有四成生机,昨晚那顿酒怎么着还能再添两成。”居华脸上挂满了轻松与满足,丝毫不觉此时正在逃命。
两人足足离去一刻钟,那男子才缓缓睁开眼睛,呢喃自语到:“真不想杀那小子,可惜了!再让他逃一刻钟吧,以后怕是喝不到这么好的酒了。”
说完,男子盘膝打坐,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正在逃跑的仪璇布衣不时回头望去,生怕哪次回头便能看见那追命之人,但已经过去将近两刻钟,那人却始终不现身。
居华看出仪璇布衣的担忧,随口说道:“那人不是恶人,一顿酒,两刻钟,这买卖不亏。”
正说话间,忽然身后陡然爆出一道绝强气息,宛如惊天巨浪一般拍伏而出,竟然比补云宗元境巅峰的沈无忧还要强上几分。
居华脸上笑容一滞,干脆舍去遁术,架起平步青云,冲天而起,那顿酒只能换来两刻钟,别的什么也换不来,那男子绝不会手软。
一边拼命逃窜,居华一边叮嘱仪璇布衣:“等他临近,你一定立刻就走,千万不要停留!”
“那为何不是现在就离开?”仪璇布衣心中好奇,既然要寻叶青,应当越早离开才是。
居华架着青云,却不往身后望,神色凝重:“你提前离去,他自然怕你报信,定然会对你不利,但有我在场,他必然优先杀我!”
说话之间,那人已经到来,离居华还有数里,便见那人高声喝到:“小娃娃,我可要出手了!”
“老混蛋,尽管出手吧,小爷接着了!”居华说话之间,直接推开仪璇布衣,头也不回,径直离开。
却见仪璇布衣并未按照事先所说就此离去,而是转头扑向男子,抬手洒下三十六枚黑色棋子。手中掐诀,口中念咒:“星做棋子,天为棋盘,山川纵横,伟力自生!”
居华怒骂,这疯女人去拦他作甚?赶忙开口:“老混蛋,你要杀的是我,不要让我的酒白白喂了狗!”
男子顿时被戳中痛脚,破口大骂:“小混蛋,你骂谁是狗?这是她自找的!”
说话之间,道术已经凝成,之间三十六枚棋子吸饱了源气,迎风暴涨,有的直接化成山岳,有的连在一起好似大川。山川纵横之间,洒出莫名伟力,将那一方天地彻底封锁。
“小女娃,那小混蛋是你什么人?值得你拼命?”男子心中气急,他原本不打算找仪璇布衣麻烦,但没有想到仪璇布衣上来就是拼命的法子。
“前辈,还请看在我天机阁的面子上,饶他一命!”仪璇布衣浑身颤抖,这三十六星棋,她此时催动起来太过吃力。
“我必杀他!”男子怒吼一声,伸出一只手掌,手掌迎风而涨,直接覆盖一座山岳,稍微一用力,顿时将一座山峰击飞出去。
仪璇布衣身体一颤,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淡黄的长衫顿时染上朵朵血色梅花。但即便如此,仪璇布衣依旧一步不退,疯狂朝星棋之中灌注元气。
男子刚要离开星棋控制便又立刻被阻挡回去,心中火气陡涨,动作更是凌厉了几分:“小女娃,我方才已经留手,你不要不知好歹!”
居华看见咳血的仪璇布衣,心中怒骂疯女人的同时,也极为恼怒男子的狠辣,破口大骂到:“疯女人,赶紧给老子滚!”
但仪璇布衣依旧不退,嘴角滴血,却仍在催动元气。那男子也不再留手,直接挥动双拳,刹时间,漫天都是拳影,一双铁拳便要崩开天地。
不过三息,山峰倒退,大川崩开,三十六星棋化成山川河流,瞬间消失,重新化成一枚枚黑色棋子。仪璇布衣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宛如折翼的飞鸟,径直摔在地上。
居华目眦欲裂,转头扑向男子,口中喝骂到:“老混蛋,敢来与我一战?”
这正是:
难难难,仙道难,错成冤家皆因缘。
哪知佳人愿舍命,冲冠一怒为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