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箫仪似乎迟疑了一秒,然而下一秒,他已经跑到了陆奶奶面前,蹲下去抱着陆奶奶,“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说着,一把把陆奶奶抱起来,看着还在一旁手足无措的陆阿姨说,“妈,先送奶奶去医院吧!”
说着就要往外跑。
“对,去医院,去医院……”陆阿姨六神无主的跟着陆箫仪往外跑。
我站在原处,看着陆箫仪停都没停的从我身边跑过去,有些犹豫,这种情况,我似乎没有跟过去的必要了。
可是……
终究是担心老人的安危,我也跟着跑过去,陆箫仪已经发动车子,在车子飞驰的最后一秒,我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陆阿姨和陆箫仪在前面,我和陆奶奶在后面。
陆奶奶脸色惨白,仿佛完全没有了生命力,歪在椅背上,一点都没有刚刚教训我的时候,那个霸道不讲理的样子。
我动手将她扶正,让她的身体舒服一些,然后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想到刚刚发生的事,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有些茫然,有些无措。
陆箫仪将车开的飞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医院,一阵刺耳的急刹车过后,陆箫仪把陆奶奶抱出去,疯了一般朝着医院大厅里狂奔而去。
陆阿姨也紧紧的跟着,我走在最后面,看着医生把陆奶奶推进了急救室,看着陆阿姨坐在急救室外面的椅子上捂着嘴默默掉泪,看着陆箫仪抬手抓了抓头发,急切的来回走动,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们一家人挺好的,真的挺好的,我只是一个外人,一个外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如果没有我,陆奶奶不会有危险,陆阿姨和陆奶奶之间也不会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嫌隙,陆箫仪更加不必这般自责。
我远远的看着,看了一会儿打算离开,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跟我无关。然而刚刚转过身,我就听到陆箫仪叫我,“小棠!”
脚下一顿,陆箫仪已经追了上来,他拉住我的胳膊,一把把我抱住,男人的下巴搁在我的头顶上,我似乎感觉的他隐约的不安。
“别走,陪陪我……”喃喃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慌,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陆箫仪,他抱着我,轻声说,“小棠,陪陪我好吗?”
我没有动,任由他抱着,半晌,我感觉到发顶有些湿润,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心头猛然一跳,禁不住伸手环住了他的身体。
“奶奶,不会有事的……”我几度张口,最终只说出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顿了顿,我轻声接着说,“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奶奶的身体不好,我知道,忤逆她会有什么后果,我也做好了准备,更甚者,她会动怒,会气坏身子,我都心中有数,可我没想到,她倒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陆箫仪的声音低低的,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这般脆弱的样子,第一次向我诉说心中的彷徨,我才知道原来冷硬如他,也会恐惧,也会害怕。
可是心底却隐隐的不安起来。
因为我意识到,陆箫仪跟我说这些,不仅仅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果然,他更紧的抱住了我,长长呼了口气,声音哑了起来,“小棠,先前我以为,我能够为你放弃一切,甚至刚刚在家里,我当着奶奶的面护住你。可是当奶奶倒在我面前,我抱着她跑进医院的时候,我突然发觉,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无畏。奶奶从小把我带大,她对我而言,远比我的亲生父母还要重要。”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要是还不明白,就枉费我从小到大的聪颖了。
我轻轻推开他,抬头看着他,陆箫仪眼眶微红,也低着头看着我,我笑了笑,突然抬起手来擦了擦他的眼角。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哭。
我爱他十年,今年是第十一年,这中间,我们遇到过那么多事,甚至当初苏可儿的孩子掉了,我都没见到他这个样子。
陆奶奶对他,真的很重要。
我无法想象,把奶奶看的这般重要的男人,刚才是如何的艰难,为了我忤逆她。更不知道他刚刚又是怎样的心情,抱着昏迷不醒的奶奶跑进医院。但从他现在发红的眼睛,也能窥见一斑。
我笑了笑,摇摇头说,“千万别对我说对不起。”
陆箫仪的神色僵住,微微张着嘴,我知道我猜对了,他真的要对我说对不起。
可是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
“在发生过那么多事之后,我本就没有想过还能跟你在一起,时间很厉害啊,它改变了太多东西,我们早就回不去了。以前我爱你,跟在你身后,不管你愿不愿意,死死的纠缠你。这是我自找的,你不必道歉。后来你恨我,你把我送进监狱,你听信苏可儿的谎言,不顾我们多年的情谊,陆箫仪啊,如果你非要道歉的话,也唯有这件事,是你该说对不起的,其余的……”我摇了摇头,笑着说,“跟你无关。”
陆箫仪看着我,没有说话。我笑了笑,踮起脚,轻轻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是你一直看不穿,其实就算没有发生奶奶的事,我们也不会有可能了,”我歪着头,看着陆箫仪,轻声说,“你知道有些事,一旦错过,那就是一辈子的遗憾。我虽然不想跟你成为遗憾,可我们的故事,早在三年前那个夜晚,就已经结束了,之所以如今还能交集,不过是你的执意,和我的纵容罢了。”
陆箫仪的目光带着悲痛,这一瞬间我相信他是真的在乎我的。或许以前就相信了吧,只是我固执的不愿意承认。
毕竟,终归是要结束的,承认那些,除了让自己在分别的时候更加难过,没有别的作用。
“一个人的生命里,不止是有情爱那么简单,你作为陆家长子,陆氏集团的继承人,奶奶的孙子,你有你要承担的责任。承担起那些责任,势必意味着你要放弃一些东西,我早就明白,你不会跟我一辈子的,”我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看着陆箫仪,“所以你真的不用道歉,我一直都明白,也一直都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