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中带着几分歉意，她对陆珩笑了一笑，“不好意思，陆珩哥。”
“没关系。”
陆珩淡淡地一笑，敛去了眼底晦涩的光芒，苦笑了一声。
就在刚才，他们两个相互蹲在小念面前，柔声安慰着小念的时候，他骤然觉得，在这个包间里，他俨然是一个外人。
小意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在他面前发脾气。
不是她不会发脾气，而是，她在他面前，还是保持了一贯的距离，无法像她跟唐允一样亲近。
不会亲近，就不会发脾气。
陆珩的唇角，扬起一抹苦涩，却淹没在了杯沿之下。
这场饭，对沈意来说，吃得并不算太愉快，只是小念这么开心，她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陆珩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去充当他们的电灯泡。
外面的温度，冷得可怕，至少，对沈意来说，是非常冷的。
她下意识地拉紧了外套的领子，将脑袋缩了进去，正想跟唐允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件厚重的衣服，在她身上落了下来。
她的身子一僵，本能地想要拿开，却被肩上的那双手按着无法动弹。
“就算你不冷，我儿子还冷呢。”
低低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在沈意的耳边划过，让她的耳根禁不住一红。
“说了不是你儿子。”
“是吗？那我也不介意养别人的孩子。”
唐允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对沈意那话，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哪怕他把沈意忘得干干净净都好，可是她的为人，他怎么会看不清。
能让他的侄子跟陆珩都看上的女人，不至于他们三个人的眼睛都这么瞎。
可是……
想到之前他竟然轻易地把沈昕当成了沈意，甚至还气她把病毒传染给他时候的模样，唐允发现自己刚才那话，说得竟然这么可笑。
他真的相信她的为人吗？要真相信，之前也不会因为疾控中心的事而去伤害她了。
沈意气他是对的，放在谁身上，也都会生气。
唐允在心里叹了口气，而他此时那平静的态度，却让沈意觉得自己的怒火，像是拳头砸在了棉花上一般，根本得不到反应。
她黑着脸，道：“我跟二老说过了，小念这几天放假，我要陪她几天。”
“我知道，我没阻止你陪她。”
唐允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可沈意总还是从其中听出了几分无赖和腹黑的味道。
“我是说，我带着小念去小羽家。”
她耐着性子解释着。
“可以。”
沈意有些惊讶唐允竟然会答应得这么干脆，这可跟一个小时前，坚决让她回唐家的唐允完全不一样。
“我陪你们一起去。”
唐允接下去的话，彻底把沈意的诧异给堵了回去。
她就知道，他没那么好说话。
“你去干什么？”
“现在夏家的人都在医院，你母女俩在夏家待着我不放心。”
唐允给自己找了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竟也让沈意一时语塞。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不是还有佣人在么？”
“佣人能顶什么用？”
唐允没好气地把沈意的话给堵了回去，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道：“要么你回唐家，要么我陪你一起去夏家。”
唐允的话，说得掷地有声，丝毫不留半点置否的余地。
沈意蹙起了眉，如今，夏阿姨病重入院，估计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整个夏家上下都冷清清的。
夏母倒下之后，夏氏就全部由申擎来处理，这也给了夏曦羽足够喘息的空间。
沈意其实很不想再麻烦夏曦羽，可是，除了夏家，她也无处可去了。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手已经被唐允裹在掌心之中，径直往他那辆停在路边的迈巴赫走去。
沈意的手，本能地挣扎了两下，便听唐允道：“外面冷，你不想小念一直在这里吹风吧？”
唐允很清楚，现在的沈意面前，只有小念才会让她声音的态度软下来。
果然，沈意听唐允这么一说，只是犹豫了半秒钟，便开门上了车。
沈意也不管唐允要带她去哪里，反正，唐允是下定决心跟着她了，去唐家或者是去夏家，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车子行使在半路上，沈意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是夏曦羽打过来的。
看到夏曦羽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跳跃着，沈意的心，蓦地颤抖了一下，一抹不安，瞬间从她的心头掠过。
指尖带着颤抖，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按下了接听键——
“小羽……”
“小意，我妈她……走了……”
电话那头，夏曦羽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从那边传了过来，仿佛是费劲了毕生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沈意的手机，掉落在地上，哪怕是已经有了半年时间的心理准备，当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情绪，哭了出来。
眼泪，不停地开始往下掉，瞬间湿透了她的衣襟。
小念坐在她身边，看到她哭得这么凶，瞬间不安了起来。
“爹地，妈咪哭了。”
唐允在开车，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四周的路况上，小念的话，他没注意到，更是听不到。
沈意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里，也没意识到什么，只是在前方红灯停下的时候，唐允才转过身来，看到沈意握着手机哭得伤心，心头不由得一紧。
“怎么了？”
是他把她欺负得太凶了吗？
唐允拧了下眉，看她这副样子，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沈意抬起眼看他，充满悲伤的面庞上，全是泪水，半晌，她才勉强开口道：“送我去医院，阿姨她……她走了。”
唐允的脸色有些微变，随后，也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而后，驱车感到附一医。
夏母的病房内，人并不多，除了申擎和夏曦羽夫妇之外，只有夏家的管家徐嫂。
沈意的眼底再度一酸，径直走到夏曦羽面前，看着她平静的眼底尽是悲伤，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小羽，别难过，阿姨走了，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她知道肝癌晚期的病人，会承受什么样的病痛和折磨。
夏阿姨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多余的话，沈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
夏母的遗体，是在当晚被夏曦羽从医院接走的，葬礼，也是在夏家进行的。
夏氏集团虽然不如从前，但是因为有申擎这一层关系，前来参加葬礼的人自然不少。
身为夏家的女婿，葬礼自然全部都是申擎来操办的，而沈意跟夏曦羽都是以女儿的身份，站在门口迎接前来吊唁的宾客。
“小意，你怀孕了，不要站太久，过去休息吧。”
夏曦羽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抽了全身的力气，没什么精神。
哭了一天的眼睛，红肿得厉害，连抬起都觉得无力，双眼干干的，仿佛再也不哭不出来了似的。
“我没事，我在这里陪你。”
沈意并没有比夏曦羽好多少，只不过，腹中的孩子不允许她哭得太伤心。
“小意……”
“你们都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
沈意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来，没想到说这话的人会是唐允。
迎接宾客这种事，一般都是夏季人做的，夏母待沈意如亲生女儿，沈意以女儿的名义在这里是应该的，可是唐允……
他以什么身份？
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说得这么自然，丝毫没有半点违和？
唐允接受到了沈意诧异的目光，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一笑，走到她身边。
“去休息吧，你们已经一夜没睡了。”
沈意还想说什么，申擎已经将夏曦羽拉过一边，看似波澜不起的眼底，染上了几许心疼。
夏曦羽本想拒绝，可是，看沈意脸上的疲惫，她知道，自己不走，沈意是不会走的，只好听话地点了点头。
“小意，你陪我一起吧。”
“好。”
夏曦羽走到申擎身边，这一夜，她知道他也没睡，这一次的葬礼，如果没有他，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操办得起来。
看着申擎眼底隐约的几根血丝，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就跟沈意离开了。
房间里，夏曦羽跟沈意并肩而坐，夏曦羽的脸上，早已经失去了之前的活力，情绪低迷。
“小意，谢谢你陪我。”
“再说这种傻话，我以后都不陪你就是了。”
沈意故意沉下脸，想要让彼此的心情都能轻松一些。
夏曦羽勉强笑了两声，眼眶却酸了起来。
“我妈走了，你也要离开我的话，我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那声音，带着浓浓的落寞和孤独。
沈意看着她的侧脸，不免有些心疼。
“瞎说什么呢，不是还有申擎吗？”
申擎……
夏曦羽想到落下那张带着疲惫的脸，眼神中，透过了继续复杂。
妈妈已经走了，她跟申擎之间的婚姻关系，也是时候该结束了吧。
总不能继续拖着彼此一辈子吧，尽管心里有太多的不舍，可她哪有资格去奢求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