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心晚回来了……”傅娅看向站在露台处的莫越琛,人没进来,只把文件递给了罗大勇,轻声问道:“心晚她还好吗?有没有需要我做的事?”
“好得很,长命百岁,福气连绵,好得不能再好了。”赵安琪接过了文件,往桌上轻轻一放,扭头看向莫越琛。离婚协议的事,她还没和莫越琛好好说道说道,傅娅又像跟屁虫一样粘上来,真是讨厌。若还和以前一样,她不想让童心晚留在莫越琛身边。
莫越琛走过来,利落在文件上签字,交还给傅娅。
“我已经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了许律师,以后他会全权负责跟进黑岩医院和莫氏集团的工作,他比我更专业,更细心,你放心把事情交给他。”傅娅看着他的脸,轻轻地说道:“你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心晚。我这边会和以前一样,全力以赴。”
“谢谢。”莫越琛抬眸看她,沉声说道。
“谢什么,我拿你的钱,为你排忧解难而已,还要谢谢你照顾我的生意。”傅娅勉强笑笑,转头看了一眼赵安琪,轻轻点头。
赵安琪拧着眉不出声,直到她走了,把门一关,小声问道:“姑爷啊,我得问你一个事。心晚给你的离婚协议,你签字了吗?”
莫越琛摇头。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给她一份离婚协议?”赵安琪追问道。
莫越琛拧了拧眉,反问:“什么?”
“你让傅律师给她一份离婚协议,差点没把她逼死啊。”赵安琪捶着心口,觉得一阵气闷,“你怎么总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呢?若是这样,你把她带回来,她迟早也会死在你手里。她性子有多犟,你还没看清吗?”
“我给她离婚协议?”莫越琛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又问了一遍,“离婚协议?”
“难道我眼瞎了,是情书啊?傅娅拿去给她的,我当时就撕了,哪想到心晚趁我不在,让罗大勇把文件拼给她看,然后两天粒米未进。”赵安琪咬牙,又补了一句,“是三天,三天粒米未进。你怎么做得出这种事?她残了你就不要她了,这像话吗?”
莫越琛站起来,开门追了出去。
傅娅就在电梯边站着,还未离开。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当是糊涂了。”她垂着眼睛,轻声说道。
莫越琛指了指她,脸色难看至极。
“对不起。”傅娅的眼泪滑下来,掉头进了电梯。
“我会取消和贵所的一切合作。”莫越琛额上青筋暴起,冷冷地说道。
“不用……”傅娅扭头看他,眼泪婆娑地说道:“就处理医院的事务,许律师认第二,没人能认第一。我已经退出了律师楼,和他们没关系了。莫越琛,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对不起。”
电梯门缓缓关上了,傅娅压抑失望的哭声从他耳边消失。
他扭头回房,只见罗大勇正抱着童心晚下楼。
“我饿了。”童心晚看看他,小声说道。
“饭已经好了。”赵安琪赶紧去厨房,把早餐端出来。
“你给我做饭吃。我要吃炒饭,牛肉炒饭。”童心晚直直地看着莫越琛,倔强地看着他。
不是说要照顾她吗?她完全废掉了,他能坚持几天?
莫越琛进了厨房,没一会儿,里面传出了牛肉的香味。
“煮饭来不及,牛肉面吧。”他端着牛肉面出来,用小碗分出一点,夹了一筷子吹凉,喂到她的唇边。
“妈,我也要吃牛肉面。”罗大勇吞了吞口水,拿筷子去夹童心晚碗里的牛肉吃。
“你这破孩子,懂不懂事啊?这是心晚的,你自己去做。”赵安琪一筷子拍到他的手背上,把他的手给拍开了。
童心晚看着莫越琛,含着一口面不吞,汤汁从她的唇角滑下来,流了满下巴。
啊,她就是这么废,莫越琛你要不要看她这么废的样子?
莫越琛沉默地给她擦掉下巴上的汤渍,灼亮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对视了片刻,童心晚讥讽道:“你真变态,以前喜欢未成年,现在喜欢残废。”
“对啊,谁让你是童心晚呢?”他平静地回道。
童心晚不出声了,夺走他手里的筷子,大口往嘴里塞面条。
“烫啊。”赵安琪赶紧提醒她。
童心晚被烫到了嘴巴,用力抹了一把嘴唇,小声说:“莫越琛,我要回苗寨去。我在那里治得很好,我也很喜欢那里,清静,没烦恼。”
“下午做完检查,我陪你去。”
“我不需要你陪。”
“我需要你。”
童心晚飞快地抬眸看他,他这些热情是从哪里来的,难道莫变态真这么变态,就喜欢她的各种不完美?
“我需要你,童心晚,一天都不能离开。以后你到哪里,我到哪里,我到哪里,你就到哪里。”他端起面碗,冷静地继续喂她。
“这样好,这样最好了。”赵安琪抹眼泪,哽咽着说道:“最好给心晚帐上多打一点钱,这样就更有安全感。”
“姨!”童心晚抬眸看她,一脸不悦。
“我名下所有,都转给你。”莫越琛平静地说道。
“我不要,说得我冲着你的钱来一样。”童心晚咬紧牙,恼恼地看着他。
“我希望你冲我的钱来,我喜欢你这么俗,这样显得我不是一个人这么俗。”莫越琛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以后,我就要靠你吃饭了。”
赵安琪拧眉,小声嘀咕,“这不是挺会说话吗?以前你的嘴巴是被酱油糊上了?一出声就黑乎乎的,让人听着难受。”
莫越琛安静地看着童心晚,小声问:“可以吗,以后靠你吃饭。”
“不可以。”童心晚摇摇头,拧紧了衣角,“你是谁啊,赫赫有名的莫越琛,你一身麻烦,别带给我了。”
就是要说反话,不说反话,他万一真的跟她去了,以后反悔怎么办?
“我天生就是来祸害你的。”莫越琛抚了抚她的小脸,唇角扬了扬。
赵安琪又在一边呜呜地哭了,“姑爷你就别祸害她的,多疼她一点。也不枉她每天梦里都是你……快痛死了也只能念你的名字止止痛……”
童心晚扭开脸,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她不愿意当废物,所以每天拼命地做复健,想治好自己的腿。她希望她有一天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光芒万丈地出现在他眼前,让他惊艳,让他措手不及,让他臣服膜拜。
但她现在像什么样子呢?不能动的木头人,别说光芒了,她连根小蜡烛都比不上。
童心晚不是作,这叫作吗?作是什么,作是在无事生事,故意折腾找麻烦。她有无事生事吗?她只是想能配得起他,但是以前配不上,现在更配不上,让她心里怎么接受得了这种越拉越大的差距?以残破之躯,拖累一个光芒万丈的人,累他不能安心工作,回家也没有温暖平静的家,这叫合格的妻子吗?她查过很多先例,像她这种情况,能站起来的机率几乎没有。坐在轮椅上枯槁至死的她,凭什么站在他身边?以前没有安全感,现在更不可能有。
短短三个多月的时光,童心晚所有的梦想毁之殆尽,甚至于她唯一骄傲的舞艺,画画,都不能再有了。
她的右手食指、中指关节一直没有恢复,握东西就会发抖。说复健容易,每次过程有多痛苦,没人能体会到。你尝试过,在剧痛之中曲起手指,却抖得一身大汗的滋味吗?肯定没有。她一天一天地品尝这种滋味,不敢呼痛,她表现得太难受,赵安琪会难过。
这些滋味,只能她独自承担。她更不想把自己的这些坏感受,坏运气,坏过程带进莫越琛的生活里。
“我们谈谈……赵姨,你和大勇哥先出避一会儿。”她吸了口气,扭头看赵安琪。
赵安琪不放心,不愿意出去。
“就一会儿,让我和他谈谈。”童心晚说道。
赵安琪只见她坚定,只好俯到莫越琛面前,小声说:“你多顺着她,你就是她的命啊……”
莫越琛点头,“我知道,放心。”
赵安琪拉着罗大勇出去了,出去之前顺手在门口拿了只童心晚以前放在这里的高跟鞋,准备随时冲进来和莫越琛拼命。
门没关紧,二人站在门口,支着耳朵听。
童心晚滚着轮椅过去,啪地一下,把门推紧了。
莫越琛走过来,把她推回沙发边上。
“我想自己住。”童心晚抬头看他,小声说:“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是真心的。但我过不了我自己心里这一关,我得自己独立。就算站不起来,我也得有独立的能力。莫越琛,我爱你。但是我不想今后两个人因为我的身体,闹得两败俱伤。你让我自己住,若你爱我,我们慢慢来。若你能接受一个长期坐着的妻子,一个可能随时会发火,不能温柔待你的妻子,什么都不能替你做的妻子,我们再在一起。”
莫越琛摇头,“不行。”
“你知道你阻止不了我,与其让我难受,不如让我过得舒心一点。像昨晚一样,我得让你抱着去上厕所,我不喜欢这样。这种感觉很废!”童心晚嘴角颤了颤,轻声说:“三个月不行,就半年,半年不行就一年,我总要有自理的能力。”
“心晚。”他蹲下来,把脸埋在她的毫无知觉的腿上,静默不语。
“我爱你啊,莫越琛,所以你让我过得舒心一点,好不好?你让我搬出去住。距离能产生美,你有空就去看我,陪我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我会很高兴。其余的事,你不要管我。”童心晚捧着他的脸,小声说:“我们都看看,我们能走多远。若我能适应一个人的生活,那我们就在一起。若不能,我也有自己面对一切的能力了,也不需要你了。没有付出,我怎么好意思接受你的馈赠?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的。莫越琛,答应我好不好?。”
莫越琛握紧她的手,放在唇下亲吻,良久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