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青家隔壁的小院子被童心晚租下来,重新收拾了一番。
童心晚愿意和吴家人当邻居,大家住在一起,一是这里的院子宽敞,比吴青青家的还宽。二来她喜欢莫越琛给她买的那只实木浴桶。她让人在院子里给她建了个小浴室,顶上有个小窗子,钢化玻璃的,她能一边看星星,一边泡澡。
吴青青一家人这一天全都请假了,在路口上等她。一见着被罗大勇抱下车的童心晚,吴青青哇一地就哭出来了,跑过去,往罗大勇的背上打。
“死丫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嘛。”
“好啦。”童心晚眯着眼睛笑,“你打我就行了,你别打大勇哥。”
“他皮厚打不死,你瘦成这样,我打你一巴掌你就要散架了啦。”吴青青哭得更凶了,蹲下去捂着脸不看她。
刘琴两口子跑过来,红着眼睛帮着童心晚搬轮椅,推着她回去。依刘琴说的,好好的、多水灵的一个丫头,以后就站不起来了,她妈妈若心里明白,该多心疼啊。
童心晚的屋子里重新刷了墙,床换了,床脚锯低了很多,桌子换成了一张小巧的电脑桌,旁边的空位正好放轮椅,她往前一扑,就能扑到床上去了。想上轮椅也行,轮椅的背已经顶在了墙上,双手撑在扶手上往上爬就行。
吴青青根本不愿意看她来来回回在轮椅和床上试的一幕,拿着扫把用力扫院子。刘琴在厨房里炒菜,菜刀剁得咚咚响。吴爸爸在门口装上斜放的铁板,可在让轮椅直接推进来。
“莫越琛,他真的愿意让你出来住?”吴青青扫了半天,实在忍不住气,又跑过去问童心晚:“他怎么这么狠心呢?你说实话,他是不是不管你?”
“没啊,管的。”童心晚练习上下床,累得一身汗。她朝吴青青笑笑,小声说:“真是我自己要住出来的。我喜欢热闹,不然他上班去了,我每天一个人呆在他的大屋子里,很无聊。”
“也是,跟我们住在一起好。”吴青青点点头,“你放心,有我们家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
“谢谢啊,不过,看你说的,我还能饿着了。我还有钱呢。”童心晚抿抿唇,继续爬轮椅。
她两只手臂撑在轮椅上,像只猫儿一样弓着腰,用手肘用力,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心晚,你咋不去美国治呀?莫越琛这么有钱,多砸点钱,找最好的医生……万一就算是医生不行,他还能花钱给你装那个什么……机器芯片,控制你的运动神经,指挥你的四肢。”吴青青神情激动,手舞足蹈地说道。
童心晚嘻嘻地笑了起来,艰难地往轮上坐好,长叹了口气,“能研制出这种东西,那以后他更要发大财了。”
嘎吱,门开了。
赵安琪拿着一副拐杖走了进来。
“你要练走路吗?”吴青青惊讶地问道。
“哦,试试吧。”童心晚点点头,让吴青青把她推了出去。
“喂,你真行吗?受伤才三个多月吧?医生怎么说?”
“运动神经受损,试试看吧。”童心晚抚挲着拐杖光滑的质感,微微一笑,“若能好,那就是我的好运气。若不能好,就当是我锻炼身体了。我还想在这里支个架子,练一下举重什么的。”
“你这是要当运动员?”赵安琪一听就心疼,摇着头拒绝,“你们谁也别答应她。要是她傻乎乎的一个人在这里练举重,我们没注意,那铁家伙砸下来,人都砸成两截了。”
“姨,你这是拍恐怖片啊?”童心晚夸张地哆嗦了一下,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唷,我真佩服你。”吴青青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呢 ,看她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哈哈地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童心晚不会再哭了,她得好好地活着。再说了,她不想苦哈哈地把泪水给别人看,让别人心情也不好。
反正她已经这样了,就这样试试吧。
“心晚哪,你怎么租这里啊?”童耀光喘着粗气,急匆匆地进来了,环顾四周一圈,不满地说道:“我要去骂莫越琛去,他什么玩艺儿,就这么把你赶出来了?”
童心晚板着脸向他伸手,“别罗嗦,帐本!以后每半个月我要看一次公司帐目。”
“我还能贪你的钱不成?”童耀光抹了把额上的汗,拖过一把椅子就坐。
“哎呀,油漆还没干呢。”赵安琪赶紧提醒他。
童耀光穿着一条白色休闲运动裤,这一坐,坐了满屁股的红色,当即就恼了。
“我这阿玛尼的新裤子,怎么油漆没干你也摆在这里?”
赵安琪冷笑,“那我们都站着,你要坐我有什么办法?谁见过在老板面前坐着的员工了?”
“你说什么?”童耀光火了,瞪着眼睛指她,“你什么意思?”
“叔叔,你给我帐本,嚷啥嚷。”童心晚又朝他伸手。
童耀光嘀咕了几句,把平板电脑拿出来,打开帐册给她看。
公司重建之后,莫越琛动用了一点关系,帮着公司把中断的生意重新做了起来,现在又开始盈利了。但童耀光偏不提,拧开自己带的茶杯,确定另一张椅子没油漆之后,坐下来往四周张望。
“咦,还行啊,上个月盈利一百来万。”赵安琪乐了,“再攒攒劲,说不定就和心晚爸在世的时候一样带劲了。”
“这得多亏了封衡,不然哪有这么好的事。”童耀光撇了撇嘴,夸张地做了个手势,“心晚,是封衡,怎么也不会舍得你住在这种破地方啊。”
“莫越琛也不舍得,但他得听我的。”童心晚的视线盯在屏幕上,把数字全抄下来。
“你干吗抄这个?我发你邮件不就行了?”童耀光疑惑地问道。
“抄一抄记得住。”童心晚淡淡地说道。
“行,那你抄,我四处看看。”童耀光站起来,拧着眉去看童心晚的房间。转了一圈回来,他开始打电话。
“那种按摩椅,九万六的那种,我前几天和你们老板说过了,给我打折,就九万六。送到宝花路116号,一个小时之内给我送过来。”
“叔,你买什么按摩椅。”童心晚惊讶地看向他。
“给你买,你不能成天坐着。赵安琪又要做别的事,罗大勇虽然是个笨蛋,但也是个孔武大汉了,不能你按摩。我看的这个椅子可好了,从头顶到脚趾头全给你按得舒舒服服的。”童耀 光说完了,继续打电话。
“喂,我童耀光啊,我前几天给你说的那个事,你放心上没,就要复员的军人,身高一定要米八,看上去就能让别人害怕的那种。哦,找着了?行,马上让他们过来让我面试。”
赵安琪朝童心晚丢了个眼色,嘲笑道:“我说心晚他叔,你看看你,这些事用得着特地当着心晚的面来嚷嚷嘛,你指望她拒绝了给你省钱?”
“赵安琪,你这张嘴真讨厌。”童耀光瞪着她,又开始拔号。
“张总啊,我童耀光,我侄女回来了……还有哪个啊?就是和莫越琛结婚的那个。莫越琛手可通天,他能有啥事,还得嘉奖了呢。哈哈,恭喜我干啥,是我家心晚漂亮招人疼,优秀,你别说我吹,我家心晚往人前一站,就没人比她好看的。”
童心晚一口水呛到了。
“叔,你要干吗啊?”
“别出声。”童耀光捂着手机,朝她摇了摇头,大步往院门口走。
“脑子被僵尸挖了吃了?”吴青青撇嘴,“心晚,你这个叔叔太得瑟了。”
此时童耀光的声音传了进来,“我跟你说,我侄女是受了点伤,需要恢复。我明天要去抢头柱香,给她祈福。你给我找辆车,要看上去就霸道的……坦克哪行,会被抓起来的。就这么定了,我们一个小时后出发。”
“叔,你抢什么头柱香啊。”
“光明寺的主持到郴城来了,那可是高僧啊。他明天要开坛讲法,很多人都会去听。我要去给你抢头柱香,菩萨保佑你从此平平安安。”童耀光双手合十,朝着西方深深鞠躬。
“这还像人话。”赵安琪朝罗大勇努努嘴,“让大勇保护你去,他一个人能挡开好几个,你们两个一定抢得到。”
“抢鸡腿啊?”罗大勇馋巴巴地问。
“对,你下午好好跟着童总,千万不要走掉了。陌生人叫你,你都不要理。有事找警察,把写在你衣服上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给警察看。”赵安琪叮嘱了好一会儿,送罗大勇和童耀光出去。
童心晚捧着平板想,幸亏她还有家人在,不然肯定死透了。这人哪,什么都可以没有,不能没有健康,也不能没有家人。这两样,是拼死也要好好保护的。
夜色降临。
赵安琪在卫生间里洗衣服。童心晚撑着拐杖一点一点地往上站。这完全是靠手臂的力量,她力量不够,撑了几次都坐下去了,一身大汗淋漓。
她不怕累,也不怕疼,她一定要有独立的生活能力。她一定要站起来,她一定要靠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到莫越琛面前去。
“心晚。”小门被推开,顾辞眼睛红红地站在门口。
“顾辞呀。”童心晚朝他看了看,继续往上站。
“心晚,你干吗呢?”顾辞快步过去,扶住了她。
“我想站一站。”童心晚抹了把汗,冲他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你回来第一天我就知道了,想去看你。但你住在莫越琛家里,我不敢过去。我还怕你生我的气。”顾辞红着眼睛,蹲在她面前,嗡声嗡气地说道。
童心晚拍拍他的肩,顺手翻开他的西装后领看了一下牌子。这家伙改穿calvin klein了,混得还不错。
“心晚,莫越琛的事,我开始真的不知情。舒琰都避着我办这件案子。我本来想辞职的,但是我来这里后,他对我很照顾,我要是就这么走,又感觉很不仗义,我还欠着他钱呢。”顾辞仰着头看她,眼眶红红的。
“行啦,顾辞,你就好好工作呗。”童心晚抿了抿唇,撑着双臂又往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