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儿?”赫连羽吃了一惊,撑着身子起来左右四顾,却没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老爷子让我过来照顾您的。”张妈抿着嘴,笑得格外慈祥。
她早就听说赫连羽指定非她照顾不可,要知道以前赫连羽在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她一手操办的,连穿的内衣也是指定她来手洗,换了别人都不成。
可是后来接管了公司,羽少爷的性子就变了,还在外面买了间公寓住,让张妈失落好长一段时间。
虽然赫连羽失去记忆并不是件好事,但能看到他又想着依赖自己,张妈心里也是欢喜的。
“她呢?”
“小太……哦,任小姐是吗?她学校有事……不是,她辞工不做了。”张妈年纪大了,脑子也有点不灵活,话说得磕磕巴巴让赫连羽听了半天才明白。
“她真的敢走?”赫连羽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问。
张妈笑得一脸尴尬,站在一边不知该怎么回答。
如果是普通人,这么好的一份工,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辞了。
不过那可是小太太,当然有权利撂挑子不干。
伺候这个不认识自己的老公,还有个南司佳天天过来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哪个女人忍得了。
“她去哪儿了?对了,把电话拿来给我,我打个电话问去!”赫连羽坐直身子,气哼哼地说道。
本来床头就有座机,张妈也是实诚,以为他要的是手机。
找了半天终于在柜子最下的抽屉深处翻出了被藏好的手机。
因为太久没用,张妈趁着赫连羽去洗漱的功夫插上了充电器。
等赫连羽出来,一眼就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立刻拔着轮椅过去拿起。
刚打开电话薄刚划了两下,赫连羽才发现里面居然都是些不认识的人。
盛昌张总是什么?刘监理?还有……这只手机……是他的吗?
赫连羽突然反应过来,任妃妃在的时候几乎都没让他碰过手机,而这只明显示也不是自己以前用过的那只。
“张妈,你是不是拿错了?这是我的手机吗?”
“没错呀。对哦,你不记得怎么用了是不是?我也玩不好这种智能手机,要不你先用我的。”张妈摸出直板老人机递给赫连羽。
赫连羽皱着眉头摆摆手,将注意力又集中在了电话薄上。
看着这些陌生的名字和号码,有什么东西在脑中蠢蠢欲动想要浮起。
扶着额角集中精神去寻找,赫连羽只觉得脑袋里一抽一抽地疼。
他略显痛苦的表情让张妈吓了一跳,正想伸手拍他问问,赫连羽突然睁开了双眼。
“张妈,我哥是不是死了?”
“你怎么知……你记起来了?”张妈一根肠子通到底,听赫连羽这么问,顿时惊喜地回答。
原来是真的!
听到张妈的问话,赫连羽痛苦地垂下头,脑中的剧痛让他晕沉沉地,恨不得就这样一头栽倒睡死过去。
可是他却怕刚刚回忆起的几个片段瞬间流逝无踪,只能双手紧紧揪着发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喉头发出沉重的喘息声,赫连羽眼中蓄满泪水,那场车祸再一次鲜明地浮现脑海。
果然是自己不记得了,这些天的试探,是有理由的!
在这一刻,他能清晰回忆起赫连习是怎么向右打的方向盘,自己又是如何被破裂的车中硬物刺入胸膛,这一切就像慢动作一般,轮回闪现。
赫连习所在的位置狠狠地撞上前方车辆,车头像纸壳做的一样挤压成团,在这种状况下,他会比自己情况好到哪里去?
随着记起的事越来越多,赫连羽颤抖地扯开自己衣服领口,立刻就看到一条若有似无的伤痕卧在胸口正中。
他怎么就没注意到?这里,有一条手术疤痕?
“少爷,你都记起来了?”张妈看他盯着疤痕恍然的神情,耐不住问道。
“出去!给我出去!”赫连羽垂着头怒吼。
张妈哆嗦了一下,赶紧顺着墙边离开了房间。
等到她找到老爷子一起回来时,赫连羽已经彻底平复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看着屋中一片狼藉,赫连老爷子声音颤抖地叫道。
他做完开心手术恢复后,第一次得知赫连习已死,并且把自己心脏给了他后,也是这样疯了一阵。
那时候谁都不能近前去劝,多说一句话就会引来他剧烈的反应。
“我什么时候做的手术?这个伤痕,好像已经很久了……”
赫连羽面向着落地窗,看不出神情。
“你想起来了?想起……手术的事了?”赫连老爷子试探地问。
赫连羽右手拢在额头,大拇指用力地抵住太阳穴,“记得不是太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现在距离那次车祸,已经有三年了。”
“三年?”赫连羽猛地回头,满脸的不敢置信。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以前的事会不记得了?”
看赫连羽茫然失措,老爷子柱着拐杖走上前,轻轻把手抚在了他肩头。
“你记得多少?”
“到心脏手术后,那个时候您说让我接手耀熠,就这里为止……”
说出耀熠这两个字,赫连羽眼中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慌乱。
在他的认知里,耀熠是属于赫连习的,就算记起来了当时的事,却也有些接受不了。
“记起来了好,记起来了好……”赫连老爷子声音中满含欣慰。
“但是那之后的事,我就记不得了。”
“没关系,你能想起一些来已经很不错了,这几年的事你慢慢想也没关系,总归都能记起的。”
老爷子沉稳的声调让赫连羽心绪平定了一些。
在他的追问下,赫连老爷子简单地讲了讲这几年他的作为,造成这次伤势的事故则只是含糊带过。
听到耀熠居然在自己的带领下做得比曾经更加辉煌,赫连羽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记忆中的他在赫连习死后,渡过了一段非常颓废的日子,老爷子让他接管耀熠的时候,他还没从悲痛中走出。
那股强烈的自责情绪困扰着他,迫得他将房间内所有的东西都砸烂了才勉强宣泄出来。
这样的自己,居然能把那个位置做好,还做得超乎想象。
这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