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现在的样子大概十分狰狞可怕,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沈言池应该早就已经被我千刀万剐了。 掐着他的手臂我用尽了力气,他的眉头轻微一皱,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叶知微,是我高估了你的脑子,还是你在低估我的智商?”
我尖叫一声,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悲伤,松开他的手臂。
以手掩面,痛苦流涕。
“除了你还有谁,宋勉他素来喜欢明哲保身,知道是你的孩子,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只有你,沈言池,只有你!你知道我不愿意打掉孩子,要背着你生下这个孩子去小城市生活,所以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大概是我声嘶力竭的样子吓坏了那个医生,他看了一眼沈言池,在得到他的点头授意以后就逃也似得跑了出去。
“叶知微,冷静下来。”
沈言池递给我一张面纸,被我拍开。
他不依不挠,干脆直接上手,近乎于粗暴地用面纸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看看你这个样子,到底有哪一点儿值得我动心的。”
“呃……”我抽泣了一下,楞在那里。
片刻之后,努力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沈先生,你不要以为用这种方式来对付我,我就会善罢甘休,我知道你地位超然,但如果真的是你害死了我奶奶,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沈言池挑了挑眉毛,语气颇为不屑,“你以为,我沈言池如果真的闹出了人命,需要靠出卖色相来摆平吗?”
我被他噎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说的没错,以他的权势地位,估计是悄然把我给灭口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不是你,那是谁?”
我这话问的很是犹豫,透过泪眼朦胧的白雾看向沈言池的脸。
在这个世界上,我跟奶奶因为势单力薄,所以从不树敌,尽量与人为善,怎么会忽然出现一个人,恨我恨得要了我奶奶的性命?
沈言池的脸上,略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表情。
似乎是知道真相,却准备隐瞒的样子。
我抹了一把眼泪,狠狠瞪着他,“沈先生,你知道谁是凶手,告诉我!”
沈言池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嘴角,状似安抚我一般语气轻柔,“我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件事需要等我查清楚以后再跟你说,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包庇凶手。眼前,你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保重自己的身体,如果你倒下了,那么还有谁可以替你奶奶报仇……”
这时候最无助的我,因为他的保证,而感受到了一丝丝难以说清的支撑感。
仿佛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可以成为我的依靠一般。
把我从这场虚幻的梦境里拉出的,是几分钟之后,警察进来找我做笔录。
我原本抱着一丝期待,期待警察可以找到凶手。
可当他们冰冷无情地告诉我,西郊公园那个地方恰好是监控死角,加上天又黑,我根本看不清楚绑架我奶奶的人的脸这个消息以后。
我万念俱灰。
这根本就变成了一个无解的案子。
除了依附于沈言池的势力,我好像无能为力了。
我为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而觉得惶恐。
做完笔录,警察问我,是否需要把遗体送过去火化。
我楞了一愣。
沈言池在我身后语气温柔,“我建议还是火化了吧,尸检已经做完,该取证的已经取证完毕,如果暂时找不到凶手,总不能一直让你奶奶孤零零躺在冰冷的停尸房吧?”
此刻的我,六神无主,只好顺着沈言池的意思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
我坐在沈言池的车上,跟随着警车前往殡仪馆。
一路上略过很多很多的风景,都是这个城市满满的回忆。
我奶奶带着小小的我走在大街小巷,给我买糖人买零食的零碎画面,还有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的样子。
我再也憋不住,掩面痛哭。
等车子慢悠悠到达殡仪馆的时候,沈言池才转身递过来一张纸巾,带着满满的温柔,“叶知微,你要记住。哭可以,但哭完了,生活还是要继续。”
我从小就跟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从未见我的父亲,母亲。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长我几岁,每一句从他嘴里说出的话,都像是带着蛊惑的力量。
给我信心,让我振作。
同时使我依赖。
我接过面纸仔仔细细擦干了眼角的泪。
接着朝沈言池点了点头,“谢谢沈总了,接下来的路,即使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好好走的。”
因为我透过车玻璃,已经看见了我的二婶许兰英站在殡仪馆门口,神色愤然地在眺望。
大概是在等我兴师问罪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有那么丧,至少可以接受他们两个人劈头盖脸的责骂。
在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我似乎听见背后传来一句沈言池虚无缥缈的话。
他说,“你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站在你的背后……”
这话语轻的跟做梦一样,又很快被许兰英大声的指责声给盖过,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产生了幻觉。
徐兰英一看见我下车,就开始指指点点,“扫把星来了,这下好了吧,把从小照顾你的奶奶给克死了,真是造孽呦。”
我冷冷瞥了她一眼,没做回答。
她这话听着像是在声讨我,可我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雀跃之情。
是呀,她的丈夫是高高在上的国土局局长,地位超然,他的穷母亲去世。
从此以后,再没有人给他丢人了。
二叔叶应城拽了拽自己媳妇的胳膊,“这里这么多人呢,你少说两句,知微心里一定也不好受。知微,我会好好操办葬礼的,让她老人家风风光光的离开。”
我失笑,“叶局长有这钱,不如去悬赏缉拿凶手,奶奶已经死了,何必拿她的死来做文章装孝子呢?”
身为奶奶现在唯一的儿子,母亲死于非命,儿子想的居然是如何大操大办葬礼,博一个好名声,而不是用尽心思捉拿凶手。
人情冷漠,我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却没有一次,比现在体会更深。
叶应城被我噎的说不出话来。
几个陪我来认领骨灰的警察听见我们的谈话,立刻转向叶应城,带着敬畏的语气道,“原来是叶局长的母亲,您放心,这个案子我们一定好好侦查……”
我懒得听他们在这里阿谀奉承,转身大步朝别处走。
许兰英的声音在我后面追着不放,“哎叶知微,你可别以为你二叔说风光大葬,就没你什么事情了,我可告诉你,那是你奶奶,这丧葬费后事费什么的,咱们可至少要平摊,你可别想赖掉。”
我几乎要被气笑了。
人家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个冷血无情的叶应城,娶了一个爱财如命的女人。
我骤然转身,追赶上来的许兰英差一点儿跟我脸贴脸撞上,她正准备教训我,我却先她前面开了口,“局长夫人,死者为大,难道你不知道吗?难道你就不怕亏心事做多了,午夜梦回梦见我奶奶找你要抚养费吗?”
许兰英被我吓的一哆嗦,终于闭上了嘴巴。
我懒得再管她,觉得心里闷的慌,折返回沈言池的汽车,却发现他人不在车上,车门也锁了。
无处可去,只好朝远处走了走。
这里是清晨的殡仪馆,基本上没有任何的人烟。
可绕过假山以后,我却听见了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