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贪了这么多银子,少说也有几千万两,算下来便是几百万斤……”北冥九幽叹息一声,“奴婢出身卑微,不知道几百万斤的银子有多少,但想必很难藏吧?丞相要把它藏在哪里?”
“总不能寄存到银庄里吧?”
银庄里一次有没有储存这么多钱,都还另说呢!
全场皆寂之后,又是一声接一声的吸气声。
这小宫女还真敢说!
效果好像不错?
北冥九幽继续煽风点火,“恕奴婢直言,丞相大人的脑子应该比我们这种奴婢好使,贪了十几年,不至于连这么点账都背不下来。”
修炼之人,记忆力皆是不差,哪里用得着弄个账册专门记着?
这小宫女不简单,句句都说到了点上!
龚超怒得都想当场杀人了!
感受到皇帝气息的波动,还有龚超的杀意,北冥九幽见好就收,抿紧了唇不吭声了。
一直沉默的信王爷霍然睁开双眸。
北冥九幽就感觉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她当机立断,把头垂得更低,尽力收敛自己的气息。
信王爷收回目光,轻笑一声:“皇兄,这小宫女虽是胆大妄为,可也算看得通透,臣弟斗胆保她一次,就别惩她犯上之罪了。”
北冥九幽目光微闪,这信王爷,神助攻啊!保了她,岂不是侧面表示,自己赞同她的观点吗?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丞相也抓住机会冷嗤一声,也趁热打铁开口道:“皇上,微臣若真贪慕了这么多银子,能不被发现?这么久才发现,难道我沧澜国的群臣都是一群饭桶不成!”
他说得嘲讽,但想想的确是如此。
过犹不及,这假账做得也太过夸张了!
皇帝脸色微变,看向龚超。
那眼神,有点看傻子的迹象了!这龚超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还当什么刑部侍郎!
皇帝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抑或,这刑部侍郎不是看不出来,而是不想看出来!
龚超身上开始冒冷汗了,有些手足无措。他自认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怎地一上来就被人一番打脸。
皇帝都有了想弄死自己的心思了!
幸好他还有后手!
龚超深吸一口气,连忙开口,“皇上,微臣自然不是拿了个不知所谓的账册就来攀诬丞相,实在是臣还有人证!”
“人证?”皇帝狐疑,沉吟道。
此话一出,丞相都微微动容,侧目看向龚超。
龚超擦着冷汗上前一步,声音也算恭谨,“皇上,臣若是一点证据也无,怎敢如此张狂!”
话落,他朝皇帝鞠躬,得到皇帝的应允,才一声令下,让侍卫把早就控制住候在殿外的人给带了进来。
此刻,太傅脸色阴沉,步履微一凝滞,呵斥着面前几人。
“有什么冤屈,可以告到府衙,拦着我作甚?”
不过普通纠纷,分明是有人故意在拖延他的时间。
“太傅大人,这陆员外强抢我的女儿,您来了,就给我做个主吧!”
一直拦着他的一个中年汉子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还抱住了他的大腿!
太傅脸色一变,腿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是那中年汉子手上施加了力道,把他给死死拖住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直接对这人出手。
围观的老百姓也纷纷开口,“太傅大人,您就行行好吧,这可是毁人一家的大事啊。”
太傅脸色沉了又沉,看着那中年汉子眼中闪过的狡猾,忽然冷笑一声,旋即,他的神情温和下来。
“若真有冤屈,本太傅也不会坐视不理,且带我去看看情况。”他轻声道,把中年汉子扶了起来。
龚超不就是想拖延他的时间,好在皇帝面前多争取一点搬弄是非的机会么?
呵,丞相未必如他想的那般好对付,不会这点时间都撑不过!
而他,也掌握到了关键性的证据。
太傅勾起了唇角,真打算替中年汉子出头的时候,倒是把人给弄懵了。
这太傅,是真傻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
这边太傅被拖住,那边大殿之上,被带进来的人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诉起来。
“皇上恕罪,不是草民想包庇丞相,实在是怕被杀人灭口啊!”
只见那人不过下人打扮,看上去像是丞相府的仆从,哭得是涕泗横流。
“什么杀人灭口,给朕说清楚!”皇帝一声呵斥。
北冥九幽冷冷嗤笑一声。
一个仆从都能知道什么机密,丞相府也漏的跟筛子一样了!
“小民曾经无意中看到,丞相让人把黄金藏在帝都近郊的山洞里。”那仆从信誓旦旦道。
皇帝目光转到丞相身上,微微凝眸,等他的解释。
丞相从地上站起身来,呵斥出口:“住嘴,我丞相府不会养你这般随意攀诬构陷主家之人!”
毕竟是丞相多年,数人之下,数万人之上,积攒的威压哪里是一个普通人可比。
他一张嘴,那仆从就被压趴在地,再也开不了口。
“皇上,这不过是无稽之谈!我楼钰在沧澜,顶天立地受人敬仰,为何要自毁根基?难道我楼家还缺钱花不成?”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替自己辩解!
楼钰直视着皇帝,丝毫不惧,没有心虚,只有愤慨。
皇帝呼吸一滞,缺钱,那当然是不可能。
楼家在沧澜,三代为相。大陆崇尚修炼,官员的薪俸都不算低。一国丞相更是不少!就算只领薪俸,楼家存的钱已经不是小数目。
再加上在外的产业,旁的不说,养自家好几代子弟修炼都不成问题。
“皇上,我楼钰每日花销,朝廷上下都看在眼里,全帝都都看在眼里。我楼钰不傻,贪些自己用不了的钱有什么用?”
楼钰的话极富感染力,皇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北冥九幽也是连连点头,姑父这是以直服人。
他一直未这般激烈地替自己辩解,一开口便直切要害!
不管是谁,听了这话都会先信上半分。更何况,的确说的有道理。
皇帝神色松动了。
龚超急了,又赶紧高声道:“皇上,臣还有其他丞相不臣的证据,这是在丞相家里找到的玉玺。”
他顾不得其他,从一旁的箱子中拿出一枚玉玺,高高举起。
皇帝面容陡然狰狞。信王爷身子也微微前倾,犀利的目光扫向龚超。
楼钰身子一震,侧头盯住了龚超。
“皇上,楼钰意图谋反,这就是证据!这是微臣冒死从他藏着银钱的地方偷拿出来的,他贪污的那些钱,也是用在了暗地里培养军队上面!”
龚超已经豁出去了!
他一脸的义愤填膺,“丞相,你怎么对得起皇上对你的恩遇?”
楼钰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扫向那“玉玺”的目光,几乎能把它给绞得粉碎。
“龚超,一个假玉玺而已,真以为能定了我的罪?”
龚超已经快步上前,愤慨地把玉玺递给了皇帝。
皇帝伸手接过,入手微沉,重量手感和玉玺果真极像。
他的怒意几乎能掀翻了整个大殿。
龚超直面皇帝,都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他用力咬着牙。
这一次,一定要弄死楼钰,不然他就麻烦了!
皇帝脸色从所未有的阴沉。大殿的气氛也阴鸷到了极致。
北冥九幽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替姑父捏了一把汗。
她幽幽流转着寒芒的双眸不时扫向大殿入口处。
太傅怎么还不来!
此刻,被北冥九幽惦记着的太傅打了个喷嚏。
他替那中年男子找到了所谓的陆员外,把他“女儿”给救了出来。
太傅看向皇城的方向,勾了勾唇角。该是他出场的时候了。
他一掀衣摆,不紧不慢地朝皇城走去。
气氛凝滞的大殿,皇帝的杀意已经到极限了。
虽然楼钰丝毫不惧,也感觉到了压力。
皇帝脸色阴晴不定,扫过楼钰那张紧绷的脸。
好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谁知道心底里在盘算着些什么?是不是早就想要杀了他好登基称皇!
毕竟不是铁证,这样便杀了楼钰,纵使他是皇帝也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可是,这不臣之心,不杀了谁知道会不会有后患!
皇帝大掌紧握,几乎要把龙椅的手把给捏碎。
老太监躬身站着,眼底掠过一抹焦急。
明明皇帝的怒意都到了极致,却还不动手杀人,说明他还在犹豫。
老太监就站在皇帝身旁,上前一步低头,就凑到了他的耳边。
“皇上,这可是谋反的重罪。宁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若是丞相真的忠君爱国,也会理解皇上。”皇帝阴沉的眸子缓缓转动,丞相脾性刚直,甚至有些暴躁。他平日里有做的不对了,都是直言呵斥。
早就积怨已久。
唇一动,皇帝冷声开口,“丞相谋反,罪证确凿,来人,把他带下去秋后问斩!家人入大牢等候发落!”
宫殿之外,忽然走入一道身影,正是姗姗来迟的太傅。
北冥九幽抬了抬眼皮,虽然殿内的压力依然如旧,不知为何,看着胸有成竹的太傅,她的心一下就踏实了。
察觉到一道视线朝他飞来,太傅抬眸朝这边看来,看到一名头几乎要垂到胸口的小宫女,微微一愣,旋即又收敛了心神。
“皇上,微臣来迟,理当受罚,不过在此之前,请皇上先处置了这个逆贼!”一声逆贼暴喝出口,雷霆之怒冲着龚超而去!
龚超心尖猛然间一颤,有一丝惶恐从心底生出。
他一阵慌乱过后,很快镇定下来。
“太傅,你怎么能替逆贼说话?”
太傅冷笑一声,大步上前,朝皇帝拱手行礼,说道:“皇上,这些所谓的证据都是龚超伪造,不信您可以彻查一下,看看他是从哪里找来的证据!”
他冷冷一瞥龚超,一眼又看得他差点儿心脏炸裂,一时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上,龚超早就准备好要栽赃诬陷丞相,龚超的屋内,留存了不止一份证据。”太傅从怀中取出一本账簿,递了上去。
那账簿和龚超提供的一模一样!
这说明,账簿也可以伪造。
皇帝的脸色骤然一变,盯死了龚超。
龚超慌了,身子猛地一抖,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龚超!你可知罪!”楼钰抓准机会,一声怒喝!
龚超吓了一跳,身子一下子软倒在了地上。
他虽然又慌忙站起,可是那慌张的模样,让人看了就觉得不对味儿。
龚超,心虚了。
北冥九幽眯起双眸,勾了勾唇,活该!
“皇上,您别听太傅胡说八道,他、他一定是和楼钰勾结在了一起!”
“大胆,你敢污蔑当朝太傅!”楼钰身上气势陡然暴涨。
他之前一直没有爆发,但是他知道什么叫痛打落水狗。
太傅帮他,他没道理让人家一人承担压力。
龚超心脏都要炸裂了,又是一阵慌乱。
太傅这才缓缓开口,朝皇上拱了拱手道:“皇上,微臣在帝都一条十里巷中,抓到了一个专门制假印章的人。连夜审问,他承认自己做过假玉玺。”
他一挥手,大殿门口的侍卫押进来一人。
身穿青灰色的衣袍,灰头土脸很是狼狈。他有些诚惶诚恐,一入殿内就软倒在了地上。
“皇上,皇上恕罪,饶命啊!”他高声地喊,眼里的恐惧不似作假。
“小民不过是为了糊口饭吃,不是故意要陷害丞相。是有人让我做的。”
他被太傅推了一把,朝前一扑,把袖子中的那些个印章全都抖落了出来。
玉玺,统统都是玉玺。不过,是各种粗劣材质的。
一看就知道,这是用来练手的!
老太监眉心紧锁,小声说道:“皇上,这也不能说明丞相没有谋反之心……”
“闭嘴!”皇帝怒叱一声,吓得老太监几乎魂飞魄散,讷讷不敢言。
太傅朝皇帝请示了一下,把御案上的玉玺拿了下来。
来人跪在地上,朝前爬去,接过玉玺,卑微道:“皇上,这枚玉玺就是我刻的,贱民愿意招供,只求皇上饶贱民家人一条生路。”
他颤颤巍巍地从胸口又掏出一枚玉玺,和那枚一模一样。
有了他的指证,这一下,几乎真相大白。
皇帝不停地冷笑。
而龚侍郎额头上冒出的汗珠,都把自己的衣襟给浸透了。
怎么会这样?
这时,站起身与他对峙的楼钰突然口中喷出鲜血,猛地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