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百里是有备而来,这样的人,出了事后脑子里肯定已经有了好几种处理方案。此时提出跟我们和解的想法,只不过是其中一种说法而已。
他不想彻底撕破脸,弄得太难看。但是真的受到过死亡威胁的我和李有忠,听到他这样人模狗样的话十分嗤之以鼻。
“昨儿个要不是小子命大,这会儿就该在地底下了。您,现在说要做个双方都有好处的交易,不嫌晚了些?”我说着,刻意露出自己缠着绷带的腿。
张百里并不往那看,淡淡地说:“还能说话的人,永远不嫌晚。再说把我搞到身败名裂,你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只是出一口气罢了。与其弄到都不愉快,不如各退一步,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
我扯了扯嘴角,轻哼一声:“虽然是这么说,但光嘴上说就让我们放下昨晚的事。我这个肚子挨了一刀的兄弟,也过不去啊。”
张百里看了看隔壁病床上的李有忠,淡定地说:“这你不必忧心,既然是交易。叔叔我也不会让你们吃亏,医药费、赔偿金,你们要多少,我都出的起。”
我露出一个微笑,说:“张老板这么诚恳,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万一以后您事后反悔…我这小胳膊可拧不过您这大腿。”
“那你想怎么样?”张百里眼神阴霾地看着我,他说了一通,也在等我报价。我心里也权衡了一下,从一开始的怒火中烧冷静下来后,我也知道现在不是摊牌的最佳时机。
于是我伸出一枚手指,看到这个,张百里神色一缓,甚至稍稍有些不屑:“十万?”
“拜托,您是老江湖,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我故作夸张地说,“一百万。”
张百里眼睛一瞪,冷笑声:“胃口不小。”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不是吗?”我笑眯眯地还以颜色。李有忠想说什么,但我示意他先不要开口。
张百里嘴角一撇,把手一抬说:“算了,既然你说了。一百万,就一百万。”说着张百里就要起身,我却叫住他说:“张老板别会错意了,是一人一百万。”
我的手指转过屋子里的三个人,这下不但张百里脸青了,连那两个保镖都有些发晕的感觉。一人一百万,那就是三百万,嘴巴一张一合就要三百万?天上下钱也没这么下的啊!
张百里脸也黑了,他是有钱,可是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这么狮子大开口,不怕吃撑了?”他冷笑着问。
我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养伤加精神损失费,以及封口,我觉得,这是个很合理的价格。”
怪人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张百里转过了身,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就压了上来。怪人动作比他们更快,箭步就挡在他们前边,他的眼睛冷冽如冰,把那两个保镖吓得下意识退了半步。
我其实心跳已经加速,面上故作镇定,手指了指门外说:“张老板,弄出太大动静就不担心隔墙有耳?”
那些记者都在外边,要是他们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会有什么反应。那张百里作为一个生意人,知道的比我们更清楚。
他摆手让两个保镖后退,说:“好,就按你说的。那笔钱很快就会到你手上,同时我也希望小先生你可以言而有信。”
说完,他突然咳嗽了起来。咳的很剧烈,整个人都弯成一只虾似的,一个保镖赶紧拿出个褐色小药瓶给他,张百里往鼻子里吸了一口,这才缓过来。
我注意到他嘴边有血迹,像是刚刚咳出血了。我不禁皱眉,难道他有什么重病在身?
“张老板,我还有件事请教。”我看他缓过了气,开口问,“关于红木椁里面的内棺,是不是在您手上?”
这个问题是替怪人问的,他很在意这个,正好由我来提。张百里说:“你们都烧了椁,还在乎内棺干什么?”
他果然知道墓园里发生的事,不过我不确定他是通过什么形式知道的。
“纯属好奇,而且,我也对清朝的古物很有兴趣。”我随便找了个借口,不想再引起张百里的怀疑。
他的脸上闪过怀疑之色,问:“年轻人,古董这东西。你知道还有个别称吗?”
“明器?”我说。
张百里摇了摇头:“不对,是‘骨董’,人骨的骨、骨头的骨!那些东西,可不知道会带着什么,要想活的长久,我劝你还是不要太感兴趣。”
他的话好像话里有话,只是我当时听不出来。而张百里接着又说内棺的事:“关于那口内棺,我能告诉你的不多。只知道,我父亲曾经出手过一个精美的楠木金龙九子棺,接手的人是一个倒斗的团伙,我记得叫……洛河。”
说完这些,张百里转身走了。我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句真话,但是从他嘴里听到‘洛河’让我心中一惊。
老袁讲的故事里提到过,张川强当年的那个盗墓团队就取了‘洛河’这个名。我一直以为那个组织随着洛友倡的倒台,也树倒猢狲散了,难道四十年前它还存在着?
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个有着相当的历史,根系发达的组织了。
张百里说完就走了,没给我再多提问的机会。顺便跟他一起走的还有那些记者、摄像机,也免去了我们应付媒体人的麻烦。
等一切安静下来,李有忠几乎扑到了我身上,一脸迷醉、难以置信的表情说:“可汉哥!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真的,我就有了一百万?”
“你傻乐什么呢?这可是拿命换来的。”我冲他这样有些哭笑不得,这傻子,还不知道这是权衡利弊后的权宜之计么?
怪人对钱似乎没什么兴趣,他坐到另一边床沿,直言不讳地说:“他有问题。”
我看向他,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收敛消失,点头说:“我也觉得,老实说,我觉得还要少了。”
李有忠呛了口水,目瞪口呆:“这还要少了?我的哥,你想要多少啊!”
“要多少不是问题,问题是他答应的那么痛快,说明三百万还没有碰到他的底线……但是我们这秘密,说实话,不值那么多钱。”我苦笑着跟李有忠实话实说。
老实说,我是故意提高价格想诈张百里,想弄清楚他的底线在哪里。但没想到他竟然会一口答应下来,甚至提到三百万都只是有一点反应,这太不正常了。
也许有人说,人家镇上首富有钱!但是我想说,越有钱的人越小气。
如果不是有那个价值,张百里那种人绝不会痛痛快快地花那么多钱买我们三个闭嘴。
我心里隐约不安,总有种老鼠拉木楔——大头在后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