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与她见过的束神宗的几人都不太一样。
他怀有一颗比他们要炙热的心,比起他们更加的具有人性。
“姑且信你,那三个女孩呢?
你说她们是失败品,那她们是否会与你一样发癫发狂呢?”
在苏绣锐利的目光中,那个男人摇了摇头。
“她们只是悲剧罢了,一个让人得知真相痛哭流涕的悲剧。”
给出的是一个凌模两可的答案,苏绣不喜欢猜谜,但也看出了艺桑的不愿。
强迫人的事情,她不愿做,既然他不愿继续说下去了,她也不强求。
反正,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其他的,愿不愿说也由着他。
微微抬起头望向天上的月亮,今夜,她怕是睡不着了
面前人已不见,独留其身,端坐青石望月关。
黑夜寂冷,林内野兽又在哪?
时间流逝得比想象中的要快。
端坐青石上苦想一夜的苏绣第一次感受到山中太阳的温热。
“旭日东升!”
伸出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脸,眯着眼睛望着天空上的发红的太阳,眼中充满了希翼。
无论黑夜如何的寒冷,角落多么的阴暗,第二日这个世界的太阳总会照得温热。
姑且算是,困境中人的一丝希望吧。
衣裳上粘了些露水,手指轻抬,周身灵气运转,将衣裳里蕴含的水汽震出,苏绣起了身。
让苏绣有些意外的是,几个丫头醒得也很早,唯有牧弥还如同一条死鱼般窝在地上一动不动。
走向前随手给牧弥嘴里塞了颗补气丹,听见牧弥小声的嚼动,苏绣忍不住笑了。
这些日子,牧弥没有再出去偷猪,也是多亏了这些补气丹。
只要能量充足,牧弥也不用过上外出狩猎的苦闷生活。
当然,苏绣也是不愿意让它出去狩猎的,因为那样会弄脏毛皮,爱干净又喜欢撸毛的她觉得这是灾难。
远处艺桑正在微笑着给几个丫头盛着粥,身上依旧是儒雅的气息。
好像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压根不存在一般。
可事实终究是事实,无论如何隐藏伪装终究会有隐瞒不下去的那一天。
不过在真相被得知前,无知也算是一种快乐吧。
“要来一碗么?”
艺桑端着滚烫的粥来到苏绣面前,白茫茫的双眼中没有丝毫情绪,仿佛真的将昨日发生的一切当做虚无。
苏绣看着他的双眼,摇了摇头,抬起手指轻轻打下一个响指,面前男人并未有偏头的迹象。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辟谷许久,食不得。”
“好吧。”
见苏绣不情愿,艺桑也不强求,端着碗咕噜几口将粥咽下,又开口道:
“今日,在下要出门一趟,几个孩子便拜托你了。”
苏绣自然是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她无法阻拦他,也不可能去阻拦他。
但他死了,事情或许会变得很麻烦。
“你打不过蛛扈,我与他交手过,自是知晓他的实力,就你现在的身体而言,能逃回来就不错了。”
苏绣述说的事实,以艺桑现在的身体条件而言,恐怕难以在蛛扈手底下走过十个来回。
“这事我自是知道,但既然我选择了去见他,我便有万全的把握,而且我还舍不得放下她一个人,去那九幽黄泉呢。”
将碗放下,艺桑将身上的衣物整理整齐,作下一个道揖,便又折返到了几个姑娘身边。
似乎是对艺茗说了些什么,那个小姑娘泪汪汪有些舍不得的模样。
“那孩子们的事交于小姐了。”
山崖前的道别,苏绣见那人离去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够真的回来。
那个丫头很喜欢他,她看出了艺茗眼内的那份爱意。
身为实验品的她,在黑暗痛苦中沉浸,艺桑却将她带出了那个黑暗深潭。
真是一种奇幻的爱!
艺桑要去见的是蛛扈,虽然不知道束神宗十童子来了几位,但按追杀来看,想必应该是不止一位。
稳妥而言,今日还是别让她们出山崖为妙。
随手布下一个结界,将山崖入口的通道封死,苏绣便继续沉浸在传送阵法的铺列中去。
几个丫头今日倒是乖巧,就连跋扈小姐性子的木棉,今日也少了些话语。
眼中还是充满了不屑的神情,这个丫头还真是有些缺少社会毒打的模样。
小孩子心性,跟不大的孩子计较,她也显得幼稚了。
一边布施着阵法,时隔一炷香时间瞅一眼小姑娘。
几个小姑娘在玩时,苏绣多少也有些观察到。
四个丫头里面,最乐观开朗的应该就是雏菊了。
木棉是大小姐心性,她不作回答。
风信子显得有些自沉默寡言,脸上笑容放不开,步子同样也迈不开。
而艺茗则是普普通通,既没有表现出很乐观开朗的模样,也不沉默寡言,就是寻常小姑娘习性。
四人中,苏绣倒是觉得艺茗颇与苟道有缘。
不过可惜,她本身的存在便不能行苟道。
四人与牧弥一起玩笑追逐,好不自在。
就连苏绣也开始有些去怀念起自己的孩提时代。
到现在偶尔还能够回想起那个孩子微笑的面孔和逐渐陌生的身影。
“砰!”
一声巨响响起,苏绣眼睛迅速朝那几个丫头所在的方向看去。
雏菊立在山壁前,头破血流。
而站立在她身后的罪魁祸首(木棉)却哈哈大笑。
雏菊没有哭,或许是因为撞到头导致脑袋有些空白。
过了数息时间,在苏绣惊恐的眼睛中,雏菊她笑了。
如先前一般笑得灿烂,如一张未有染墨的白纸,洁白无邪。
面上沾血,却无丝毫惧色,那孩子失去了人最基本的感情。
在另外两人的笑声中,她也保持着爽朗的笑,听起来锐耳十分。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
罗马神话中有一种精灵叫做贝尔蒂丝,她是永远充满活力与快乐的精灵。
她与恋人在神的果园中玩耍被神所发现,在与神的追逐中变作了一朵雏菊。
变作雏菊的贝尔蒂丝永远不知悲伤与痛苦,她是永远快乐的精灵,哪怕受到伤害也能以微笑示人。
面前被称作是雏菊的女孩,正是贝尔蒂丝。
不知痛苦,不知悲痛,可以永永远远的快乐下去。
却殊不知在笑容中,已经丧失了作为人的资格。
在人们看来,贝尔蒂丝是一个通向幸福快乐之乡的美好童话故事。
但苏绣并不喜欢它。
“雏菊,快一点,现在该你来抓我了。”
她们是在玩抓鬼游戏,不过正是这次的抓鬼游戏,才让苏绣见识到了这几个丫头的不同。
站起身,放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苏绣将雏菊拦了下来。
苏绣眼中的精芒让牧弥下意识的抖起了双腿,乖乖的趴在地上夹着自己的尾巴一动也不敢动一下。
“玩耍的事先放在一边。”
“可是,木棉她们还在等我耶!”
雏菊的笑容让苏绣看得很是刺眼,苏绣屏住自己的呼吸,全身的灵气瞬间爆发开,惊人的威压笼罩在四个丫头身上。
“听我的话,或者是死!”
艺茗抖着双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是看见了人间极其恐怖的东西,脸色吓得苍白的同时,眼泪同样忍不住哗哗流下。
而木棉却是木着脸,有些烦闷的说道:“都怪雏菊受伤了,害的我们玩不了抓鬼游戏了。”
跺了跺腿,气呼呼的坐在了一旁的石板上。
风信子紧跟在木棉身后,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与木棉一起紧紧靠着。
苏绣将自己的目光投在雏菊身上,在这个女孩还在流血的同时,她身上的威压散去,将她抱至一旁,向伤口处涂抹了药水。
涂抹药水过程中,雏菊一声不吭,面上依旧是保持着那天真无邪的笑容。
哪怕是她的动作粗鲁一些,雏菊也丝毫没有表现出痛苦的痕迹。
苏绣抬头看看艺茗又看了看面带微笑的雏菊,她现在总算是知晓为什么艺桑会说她们三人是失败品。
面对威压丝毫没有惧意,感情上的缺失,以及痛觉的丧失。
她们或许不能够被称作是“人”。
苏绣看着面前女孩的赤色瞳孔,又看了看远处坐在地上面上还保留着惊恐表情的艺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面前女孩赤色的眼瞳内好像多出了一些灰色。
那是昨天没有的,苏绣深深确信着。
作为成功品的艺茗则与正常女孩没有两异。
在艺茗惊恐的眼神中,苏绣挥了挥手。
带着委屈和害怕的艺茗在没有桑先生的保护下,只能乖乖的来到了苏绣面前。
苏绣捏住了她的脸颊,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肉,捏起来并不舒服。
只是稍微用上一些力气,苏绣便感觉能够摸到她双颊的骨头。
艺茗眼中带泪,虽然十分难受,却还是默默的忍受了下来。
晃动的小手无处安放,只能背在身后,乖乖的遭受苏绣的蹂躏。
揉过一阵后,见面前女孩实在是难受,苏绣松开了自己的手。
说实在话,她也想知道这个女孩作为成功品除开人的的基本情绪外,与失败品相比还有哪些不同。
昨日询问艺桑,艺桑没有回答。
这次轮到她亲自来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