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嬷嬷再替我问问老夫人,堂堂朝堂命官、天子门生,却是个靠亡妻嫁妆养活的,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继续效力天家!”
云珂的声音掷地有声,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让云裕觉得难堪。
这一刻,他才突然明白过来,这些年来,那个他以为早就不存在的发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压榨了多少。
定国候府爵位还在,但因为大哥的中庸,二哥的外调,他的不上进,候府在京城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父亲在世时了。
大房尚还有爵位俸禄和祖产,他却只有微薄的俸禄,平日里他赏画访友,官场应酬都要钱。可是这些年容巧从来不曾说过家里银钱短缺的事情,他一直以为是她嫁妆丰厚善于经营的原因。
现在看来,他所挥霍的,容巧母女用的竟全是容黛留下来的嫁妆。甚至于,云珂要收回她娘亲嫁妆时,容巧还想着怂恿他来做恶人,从中昧下铺子以供己用。
云裕觉得他从未如此的难堪过,他向来自诩风.流名士,所交之人也都是高雅之辈。可是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个糊涂虫,而且还是个被女人牵着鼻子走的糊涂虫。
脸上依旧火.辣辣的,云裕捧着那本嫁妆册子,觉得重如千金。
白嬷嬷依旧站在他的面前,“老奴刚从将军府回来,这嫁妆册子是容老夫人亲自交给老奴的。容老夫人说,当年黛儿小姐十里红妆,是将军府众人倾尽的全家之财,如今黛儿小姐不在了,那么理应由珂儿小姐全盘接收。清单上有的东西,必须缺一不可的交到珂儿小姐的手里,不然的话,将军不介意上朝当着万岁爷的面跟候爷和三爷一起清算清算。”
白嬷嬷的话让云裕冷汗直流,这是将军府的态度,也算是将军府明着为云珂撑腰的意思。他那个老丈人的秉性他是知道的,冲动易怒不说,更重要的是他护短。
如果这份嫁妆真凑不齐,云珂将状告到将军府,那么容璋是绝对可能在朝堂上捅出定国候府侵占亡媳嫁妆之事。
云裕觉得全身发冷,他刚刚都做了什么蠢事!
他虽不喜将军府的彪悍作风,但就现在而言,不管是定国候府还是他云裕个人都不能得罪将军府,不但不能得罪还得好好巴结,将军府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红的发紫的人家。
云珂冷眼看着云裕一张老脸不停地变换着颜色,不发一言。看在血脉相连的事实上,她不一定会主动出手对付云裕,但如果他这样三番四次的为难于她,那她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白嬷嬷,你就跟云三爷一起去玉巧院,亲自监督巧姨娘将嫁妆册子上的东西都给一一清点,哪怕是少了一朵绢花也要记清楚,到时候汇报到将军府去,让外祖母放心。”
“小姐放心,老奴定当做到。”白嬷嬷点头应下,然后又对着云裕恭敬地说道:“那就请三爷带路吧,将军府那边还等着消息回禀呢。”
云裕回头看云珂,却见云珂早就已经背过身去,似乎不想跟他多说一个字。一步步跨出锦院,云裕觉得一颗心苦涩的难以言说。
站在“锦院”门匾下,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英气十足的女子,站在书桌前,笔走游蛇的写下这两个字,那一脸的豪气和从容。
她终究是不在了的,而她的女儿与他并不亲厚,甚至并不想认他这个亲爹,云裕心里很苦,前所未有过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