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日租界的一座花园洋房里,四周都拉上了窗帘,没有人知道这座房子里住的是些什么人。只有在天色昏暗的时候,房门才会打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神秘人就会从门中走出。
盛夏时令,一般有人住的房子,都不会将房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一直以来,房子就像是一座坟墓一样,毫无生气,即便知道有人住在里面,也会因为四周散发阴森森的气氛,以为这是一座鬼宅。
此时,洋房一楼的客厅里的沙发上,面对面做着两个人。
年纪稍长一点的那个人,身材高大,正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握着手杖柄,假寐在沙发上。神情中带着暴虐的气息,但显然被压制了不少,大概是年纪大了点,总之整个人看上去松松垮垮的,没有一点精神。
如果有一个东北军高级将领在的话,一定会一眼看出,此人正是东北军全力追查的要犯,原热河省主席,汤玉麟。
如果不是他由于对面那个小个子瘦老头吃人一般的眼神,一直盯着他,让他的头皮发麻,而不断一阵阵的蠕动着。没有人会怀疑,汤玉麟是因为上了年纪,精力不济,才会在和人谈话中睡着。
板垣征四郎心中愤恨的叫到,老狐狸,装吧!继续装,要不是你还有点用处,自己会在第一时间干掉这个狂妄的家伙。
“玉帅,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一个叛徒,你背叛了你的国家,如果没有帝国的资助,你那里也去不了。”板垣征四郎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
哼——,威胁,想当年落草为寇,过的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的日子。难道还会怕他?
见对方不言语,板垣征四郎艰难的从脸上挤出点笑容,哈腰道:“玉帅,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就你心里那点盘算,我可清楚的很。在东北军各部,都有你的亲信,你当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财产危险。但是如果,我把你和我们合作的事情说出来,你想……”
“我哪里也不用去,我的事情不用你费心了。”汤玉麟不悦道。
板垣征四郎瞪大着眼睛,想到给汤玉麟一点威压,可惜,对方显然不吃他这一套。
“战争已经结束了,有的人还没有死,但是他们必须死。”板垣征四郎很气恼,自己怎么会从一个威胁者变成一个乞求者,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在很多时候,他是一个狂热的军国主义幻想者,有着其他人没有的强烈胜利欲望。
汤玉麟轻蔑的笑了笑,就像是看一个傻子在表演似的。更是激怒了板垣征四郎的内火,不等汤玉麟的笑意从脸上降下去,从松软的沙发上跃起,双手支撑在茶几上,恶狠狠的大怒道:“我的怒火你承受不了,别在考验我的耐心。”
“你想要知道什么?”汤玉麟微微张开眼睛,射出一道精光,很快又极为隐蔽的收敛了起来。
“你在东北军中是元老,在大部分军队中都有你的人,这一点我希望你不要否认。”汤玉麟心中一突,眼皮顿时有些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东北军的67军在陕北被红军围困,但是仅仅一周后,他们投降了,摇身一变成为了红军的一员。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我需要你通过67军中,你的人,给我传递消息,我想知道曾一阳的行程。”
板垣征四郎真的不敢再和眼前这个老头子捉迷藏,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直接把他的目的全部说了出来。
汤玉麟微微眯起眼睛,更显得他的双眼不过是用笔画在两脸上的两道缝隙:“你显然高估了我的能力。”
“100万……”板垣征四郎盯着汤玉麟,低声说道。
不知道,是这些钱太少,他看不上。还是汤玉麟根本就没有消息的渠道,反而一向贪财的汤玉麟巍然不动,好像就是没有听见的样子。
“我可以安排你去美国……”板垣征四郎也明白,汤玉麟即便是出国,也不会选择去日本,所以,才抛出了美国的条件。
“脚长在我身上,在华北没几个人会拦住我。所以,我的安全就不用你担心了。”汤玉麟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事实上,他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不是杨廷和,对张学良没有威胁。难道为了注定的失败,就要杀他叔父一辈的人吗?热河保不住,这单单是蒋介石的判断,张学良何尝又不知。只不过,蒋介石根本可以无视华北的安危,他的根基不再这里。
而张学良可不同,他已经没有了东北。华北也是中原大战后,东北军从阎锡山和冯玉祥手中抢来的,如果这些地盘一下子都失去,那么他会彻底成为蒋介石的工具。东北军也会很快被蒋介石吞并。
板垣征四郎几乎气疯了,从性格上来说,他是一个偏执狂,他容许自己失败。事实上,自从二月战事开启后,他冒然潜入华北后,一系列的举动都是自找苦吃。
他先是和密友土肥原贤二计划,策反北洋军阀段祺瑞、吴佩孚和孙传芳,在北平成立亲日政权。
但这些人物对于板垣的登门拜访要么让其吃闭门羹;要么就是嘴上答应,实际不行动;总之板垣的计划一直难以得逞。
板垣征四郎最后找上了曾任湖南省督军的张敬尧。张敬尧在所居的六国饭店被刺,板垣征四郎花了700万元巨款,却获得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最让他生气的是,钱打水漂不算,还被同僚笑话。
本来关东军武藤信义大将已经准备不再重用他,撤去了他奉天特务机关长兼天津特务机关长的职务,让他作为参谋本部的专员,出国考察。
对于武藤信义的死,他还是很庆幸的,毕竟他暂时不用去南亚考察了。
更让他惊喜的是,他发现自冈村宁次带着武藤信义的灵柩回国后,关东军副参谋长的位置空出来了。作为冈村宁次自下最有可能接任这个高位的关东军‘老人’,他甚至以为,这个位置早就该任命他了。
迟迟没来的任命,让他大为失望,但他又看到了希望。
那个位置还空着,只要他在接下来,干出一件大事,他相信凭借他在军界的一些朋友,还是很有希望的。
板垣征四郎准备暗杀,但是暗杀谁,又成了他最大难题。
陈诚是第一个跃入他眼睛的人物,可惜,陈诚绝对是最难对付的一个,至少在北平军界中确实是这样,要想在北平暗杀陈诚简直是痴人说梦。
于是,一系列曾一阳的报道,跃入了板垣征四郎的眼睛,作为一个积极参与这场战役的狂热者来说,战争最后的结果和他的预期相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要是石原在的话,他一定不会这样。
不由得回想起,在31年前的关东军中,他和石原花了无数的心思,计划了那场事变。最后,连他们自己都想不通,会顺利的成功了。
自从那次事变之后,他的名声在军界中也渐渐的显露起来。
‘石原之智,板垣之胆。’
他们都是狂妄的人,但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狂妄的性格。石原是天才,这在日本军界中是所有人都供认的,关键是石原的性格让他冷漠无比,尤其是长相,一张冷冰冰的脸,藐视一切的眼神。
即便是石原的在陆大的老师,也会被他的这种眼神产生一个疑问,认为被石原藐视了,被当成了白痴。所以,即使石原很优秀,但是从来没有获得过首席生的荣誉。
事实上,每次他都有资格成为首席生。但是石原的老师,包括校长,都会用石原的性格说事。认为他人品不好,没有亲和力。
相对于板垣征四郎来说,这种待遇根本就是奢望。
长相喜人的板垣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即使这人是天然呆,人都傻成这样了,还装大能。所以,板垣的傻是公认的,几乎所有成绩稍微好一点的日军高级军官,都不会愿意和他一起共事。
板垣征四郎是个骄傲的人,和其他所有骄傲的人一样,他试图通过自己的个人的努力,创造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河田君,想通过我问候您,跟你合作实在是太美妙了。”板垣也知道,面对这样的一只老狐狸,他不得不用最后的杀手锏了。
结果显然易见,汤玉麟怒了,躺在沙发上,看上去并不是太高大,一旦站起来,足足比板垣征四郎高出一个多头。含着血丝的双目中,射出一道精光,板垣就像是一支被老虎顶上的孤狼,不由的后退了一步。
双腿被沙发绊了一下,一下子摔到了沙发上。
哈哈哈——
汤玉麟肆无忌惮的大笑着,在他的心中,张作霖与各处为敌的性格,只能是让东北军覆灭。而他之所以和杨廷和合作,将张作霖的专车路线告知河田,不过是想挽救东北军败亡的速度。
没想到,张作霖一死,张学良在各方面的能力上,和他的父亲都差了很大一截。而杨廷和在权利争夺中,身死殒命。
汤玉麟才明白,他老了,已经老到不适合阴谋诡计的年纪了。
看着如同野狗般,恶毒的眼神,汤玉麟苦笑道:“我可以最后帮你们一次,但我希望这次之后,你们不要再打扰我。就你想到的这些办法,都是阴谋诡计,对付苏联人或许可行。在中国,根本就是行不通的,幼稚……”
汤玉麟走了,会客室内走了出去,板垣摸着额头汗涔涔的湿发,心中揣揣的想到,如果手中有一个师团的士兵,他难道不知道,实力比阴谋更有用吗?
他不过是一个关东军的高级参谋,没有带兵权利。即便在不久之后高升,也不过是关东军的副参谋长,然后熬过一两年,才能有幸成为旅团长。
一个仆人模样的中年人,低头走到板垣面前,低声说道:“老爷说他不送您了,请您三天后再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