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
不愧是日后的长安首富,王二狗并没有被“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砸昏头。
相反地,他面露警惕之色,道:“这位公子,咱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崔耕微微一笑,道:“怎么?担心本公子会对你不利?”
“那倒不是,小的全副身家不过是一百贯钱,还是公子您给的。您算计我,不会得到半分好处。但是,我那便宜老丈人杨崇仁却是家资千万贯,难保有人动心啊!”
崔耕笑吟吟地道:“你现在和杨崇仁几乎恩断义绝了,难不成,还在乎别人对付他不成?”
王二狗道:“当然在乎。杨老伯的所为,我虽然不大赞同。但不管怎么说,他是我的长辈,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坑了。”
说着话,他又把那一百贯钱的钱票拿出来了,道:“若公子果真别有所图,这钱你就拿回去吧!俺王二狗虽穷,却穷的有骨气!”
“哦?有骨气?”崔耕眉毛一挑,道“那你刚才为何要和伙计打架,要人家赔你钱啊?”
“这……”王二狗苦笑道:“这不是骨气的问题。我全副身家都在这李家老店被偷了,总得让店里给个说法不是?我让他们赔全部的损失,那不过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罢了。”
“哈哈哈!”
崔耕闻听此言,越发肯定,后世记载中,王元宝旅店内自尽遇到神人之说纯属杜撰。
他朗声笑道:“圣人有经权之变,王二狗,你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自发悟出了这番道理,本公子越来越欣赏你了!行了,这一百贯钱你拿回来,本公子可以担保,我从没对杨崇仁有半分不利的心思。”
“果真如此?那你究竟是图啥呢?”
崔耕真正图谋的,当然是郑普思。在他的直觉中,总觉得郑普思超常的贪婪有些不合常理,到淄州去找杨崇仁更绝不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当然,这事儿的水太深,就没必要对王二狗解释清楚了。
崔耕微微一笑,道:“本公子说自己是日行一善,你信不信?”
“当然不信。”
“其实本公子也不信。这么说吧……”崔耕将玉扇一展,道:“杨家的琉璃秘术天下无对,本公子也有意参与这个行当,所以想搀上一脚。其实,我这次去淄州,就是准备拜望杨崇仁的。既然赶上了你这档子事儿,我又何不趁机与他结个善缘呢?”
王二狗还是将信将疑,道:“听起来倒没什么破绽,但你发个誓来,绝无对杨老伯不利的心思。”
“那没问题。苍天在上,厚土在上,弟子崔英……”崔耕化名崔英,发了个毒誓。
直到这时候,王二狗才放下心来。
本来么,杨素素和王元宝的婚约,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这位崔英公子得到消息,乃至故意设计他的可能性着实不大。
王二狗道:“那小的就谢谢这位公子了。”
“先被急着谢,要帮你娶到杨家小娘子,你得先做两点改变。要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
“什么改变?”
“首先呢,王二狗这个名字,是不能再叫了,忒粗俗。要不然,人家杨小娘子一问,自己未来的夫婿叫什么啊,旁人说叫王二狗,那得多扫兴啊?”
“那我得改个什么名字呢?”
“嗯,这样吧,你以后就改名叫王元宝。元宝,富贵吉祥,听起来多喜庆?另外呢……你就对外人这么解释……”
然后,崔耕将那个王元宝自尽,梦到财帛星君李诡祖的传说,详说了一遍。
这年头,人们对于改名没什么忌讳。
比如那个开元名相姚崇吧,他的曾用名就有:姚元崇姚元一,姚元之等等。就是现在的皇帝李显,还原名李哲呢。所以,王二狗稍微一考虑,就点头允了。
然后,崔耕又给王元宝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穷小子,想娶一个大富豪的女儿,当然是连门儿都进不去。幸好,他有一个远方亲戚是个媒婆。
这个媒婆就找到那个富豪说,你愿意把女儿嫁给某某高~官的干儿子吗?
那富豪说,如果是某某高~官的干儿子,当然没问题。
然后,那媒婆又使了钱,托人对那高~官说,某某富豪的女婿,想认你当干爹,可以吗?
那高~官一想,某富豪非常有钱,认他的女婿当干儿子也不错,也就允了。
就这样,那个穷小子还是原来的穷小子,却娶到了大富豪的美丽女儿。
王元宝听完了,迟疑道:“所以,公子也想给我找个干爹?”
“找干爹干啥?”崔耕道:“我给你找了个义兄。”
“那义兄是谁?”
崔耕一指自己,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王元宝福至心灵,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道:“小弟拜见义兄!”
“贤弟快快请起。”崔耕赶紧以手相搀,道:“愚兄可以向你保证,这是你今生做的最英明的一个决定?”
“哦?是吗?”
正在这时,帘栊一挑,贺娄傲晴走进屋内,道:“认崔公子为义兄是最英明的决定?我可不那么觉得。”
王元宝见她虽然穿着丫鬟服饰,但面对崔耕毫无弱势之色,小心翼翼地道:“这位……就是嫂子吧?”
“什么嫂子啊?”贺娄傲晴道:“王二狗,啊,不,王元宝,你的事儿我已经在外面听说了。这样吧,我抬举抬举你……”
“怎么抬举?”
“你认本姑娘为义姐,莫说是什么杨家小娘子了,就是宰相之女国公之女也大可配得。”
“呃……”
王元宝目光闪烁地看向崔耕,也不知是眼前的女子是疯了,还是吹牛,抑或是……真的有那么大的能耐。
崔耕哈哈笑道:“贤弟你的好运来了,还不快叫义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王元宝跪倒在地,道:“小弟参见义姐!”
贺娄傲晴高兴地道:“好,很好,你的婚事,就包在义姐的身上!”
……
……
第二日,晴空万里,凉风习习,真是个出游的好天气。
官道上,八匹马,一辆大车,正在不紧不慢地前行。与此同时,一阵阵有优美的歌声不断传来。
“东风摇曳垂杨线,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
“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好句有情怜夜月,落花无语怨东风。”
“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
……
不用问,这正是前往淄州的崔耕一行。至于那个唱歌的,正是韦后的心腹,内将军贺娄傲晴。
崔耕疑惑道:“你这是遇着啥好事儿了,怎么这么高兴,从昨晚到今天唱个不停?关键是,还唱的都是《莺莺传》里面的曲子?”
想当初,崔耕为了帮助扬州名妓李云莺在花魁大会上夺魁,让崔湜和郑愔模仿《西厢记》,创造了《莺莺传》。现在,里面的优美唱词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贺娄傲晴能够随口唱来,也算正常。但一直不断地唱,可就有点不正常了。
宋根海嘻嘻笑着接话道:“还能有啥?《莺莺传》在那帮老夫子眼里是啥?淫词艳曲啊。贺娄小娘子今日不断唱着《莺莺传》,毫无疑问,就是思春了呗。”
“思你和大头鬼啊!”
啪!
贺娄傲晴一鞭子抽了过去,道:“本姑娘这么高兴,可不像你想的那么龌龊。”
“到底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