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的拔河,与后世还不大一样。
“拔河,古谓之牵钩……古用篾缆,今民则用大麻絙长四五十丈,两头分系小索数百条,挂于胸前,分二朋,两向齐挽,当大絙之中立大旗为界,震鼓叫噪,使相牵引,以却者为胜,就者为输,名曰拔河”。
也就是说,后世的拔河,是两边的人相对而站,用力往自己的身后方向拉。
而大唐年间的拔河,却是双方背向而站,大绳子的头部,分出几百条小绳,挂在拔河之人的胸前。大家把绳子扛在肩头上,用力往前面拉。
表面上看起来,大唐年间的拔河更容易使上全身之力,实则不然。大家往后拽时,很容易调整用力方向,形成一股同方向的合力。而往前拉时,人们从各个方向上用力,互相抵消,形成的合力并不大。
当然了,大唐年间拔河有个特殊的优点,是后世比不了的:分出了许多小绳,能容纳同时拔河的人多了许多,使千人以上的拔河成为了可能。
当即,双方分为两队。
大臣们一队,唐休璟做领队。论资格,他是大唐宰相;论年纪,他岁数最大;论能力,他是大唐名将。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非常合适。
宫女队这边的领队是崔耕,唐休璟刚刚背叛了崔耕,双方还真有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意思。
唐休璟道:“崔相,你不该接这个差事的。大臣队这边有老夫坐镇,你赢不了。”
“哼,那也未必。”崔耕抖擞精神,道:“唐相您老了,今日拔河之战,恐怕您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为一旦。”
“哼,死鸭子嘴硬,咱们走着瞧。”
双方各自整队。
拔河比赛的关键,无非在于两点,一个是协调大家形成合力。另外一个,就是鞋子。
在鞋子的问题上,崔耕可以占些便宜,大臣们上朝都穿着朝靴,鞋底比较光滑。
宫女们要干活,鞋子就比较实用了。纵是有鞋子不大合适的,崔耕也可以让她们马上换鞋。
当然了,大臣们的体重,要远远超过宫女队,这两者相当于互相抵消了。
另外,尽管男子相对女子的体力优势很大,但大臣们中有很多年纪大的,气力不足。宫女们俱皆正当盛年,在力气上,哪边儿更胜一筹,还真不好说。
所以,到了最后,实际上比的是崔耕和唐休璟的协调指挥能力,以及大臣们和宫女们的军事素养。
崔耕想了一下,高声对众宫女道:“俗话说得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官以为,重赏之下,勇妇也是有的!我宣布,若这场拔河比赛赢了,每人可得丽人坊九天仙露一瓶,香皂一块,胭脂水粉一套,精美宫装一套。”
所谓丽人坊,就是李裹儿在定昆池开的商号。这个商号专走精品路线,所有商品都是正常价格的数十倍乃至上百倍,专供高~官贵戚的妻女享用,简直比后世的lv还要牛逼。
“多谢崔相!”
崔耕的许诺整好搔到了宫女们的痒处,顿时欢声雷动,斗志昂扬。
崔耕见军心可用,继续道:“大家可练过拔河之戏没有?”
有人回道:“崔相但且放心,我等在宫中练过拔河之戏,以娱陛下和皇后,这次绝不会给您丢脸。”
“很好,待会儿,大家听本官的号子用力,我喊一二,大家就蓄力,我喊“走”,大家就用力往前拉。注意配合,不要用错了方向。”
“是,谨遵崔相之命。”
临阵磨枪,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稍后,宫女队和大臣队们各就各位,李显一声令下,拔河比赛正式开始!
“一……二……走!一……二……走!”崔耕注意控制着节奏,先是喊得较慢,然后频率逐渐加快
唐休璟乃大唐名将,杀得吐蕃人胆寒,对军中拔河非常了解,此时也驾轻就熟得道:“冲……冲……杀!冲……冲……杀!”
虽然口号不一样,但是,原理是相同的。
在韦后的想法里,大臣队都是男的,又有唐休璟指挥,简直没有输的理由。崔耕这次,肯定得大败亏输,徒惹人笑。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是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之外。
刚开始,双方还有来有往了两下。但不消一会儿,竟是宫女队这边大占上风。
眼瞅着这帮大臣队被拽得东倒西歪,马上就要到了失败的边缘,韦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莫非崔二郎真会使什么仙法不成?”
其实哪是什么仙法啊,这个结果基本在开赛之前就已经注定。
首先,崔耕那边的宫女众志成城,求胜之心甚强。但大臣队这边呢?若没有唐休璟这个臭不要脸的主动表态,大家会不会同意一起参与拔河还得两说。所以,大臣队的大部分人都没什么争胜之心。
其次,唐休璟为了复相,投奔韦后,从背后捅了崔耕一刀,这事儿也干的太不地道了。人人心里有杆称,很多人乐得出工不出力,给唐休璟拆台。
最后,经过崔耕的鼓舞和换鞋子,双方的实力差距或许有,但远没表面上那么大
所以,功夫不大,就成了一边倒的效果。
“哎呦呦!”
终于,在崔耕的口号声中,宫女队一齐用力,将标志着胜利的红点,拉过了正中间的大旗。
唐休璟心有不甘,拼命抵抗,直被拽得摔倒在地,摔了个四肢朝天,全无半点儿大唐宰相的风度。
你以为这就是他最丢脸的时候吗?远远不是。
马上就有人轻笑一声,道:“崔相说得没错啊,唐相着实老了,不中用了。”
“张兄说得极是,若非如此,咱们怎么可能会输呢?”
“对头,关键是唐相指挥的不好,嘿,什么大唐名将啊,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也不能这么说,兴许是崔相的指挥能力,整好比唐相高一头呢。”
……
人们议论纷纷,有意无意间,把这次失败的屎盆子,往唐休璟的脑袋上扣。
无它,一群大老爷们儿,输给了一群小女子,这个责任怎么可能自己背呢?必须是唐休璟的错,也只能是他的错。
“你……你们……”
唐休璟直气的好悬没当场吐血。然而,就是这样,他老人家还舍不得辞官呢。
最后,只是默默地归队。
崔耕则是意气风发,对韦后,道:“微臣幸不辱命!”
“赢了就赢了呗,有什么了不起的。”韦后故作漫不经心地道:“本宫答应你,将晴儿的婚事推后一日,也就是了。”
“谢皇后娘娘。”崔耕跪倒谢恩,喜形于色。
见让这副样子,贺娄傲晴终于有些动摇,她暗暗寻思:那冤家为何这般高兴?难道说……他刚才说得都是真的?
不,绝不可能,倩儿是不会背叛我的。
是了,肯定是他故意演给别人看的,以示他的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我千万不能上当!可是……这家伙演的真像啊,要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佳人这边愁肠百转,韦后却恨不得这篇儿马上揭过去。
接下来也不再拔河了,人们饮酒坐乐,歌舞助兴,并招了百戏艺人入宫。
眼瞅着红日西坠,玉兔东升。
李显带领群臣前往玄武门城楼观灯,这时候,就不能带着所有的大臣了,那地方盛不开。
最后,也只有几十名亲近的大臣,乃至十几名太监宫女随行。另外,李显还像是历史记载中那样,准许宫女们今夜出宫,随意观灯。
可惜了,贺娄傲晴被韦后带在了身边,不可能偷偷溜走。另外,金小姬也加入了大家的行列,被李显派在崔无诐的身边。
金小姬实在是太过美的惊心动魄了,如果嫉妒的目光能杀人,想必崔无诐已经死了千万次。
这家伙虽然不喜欢女子,但此时此刻,真是相当自得,嘴巴简直要咧到后脑勺上去。
功夫不大,大家已经到了玄武门上。
微风习习,下方游人如织,各种花灯争奇斗艳,夜空中还有阵阵清丽的歌声传来,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忽然,有一阵歌声响起——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李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正是崔耕当日在金玉楼所作的《长恨歌》。
李显听完了,长身而起,激动道:“是什么人在唱这首歌?给朕带上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