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咱们这条路是干嘛用的?就是要将太原的铜,拉到真定府去,制造出新军急需的弹药。”
“弟兄们想想,要是太原铜能拉到真定,咱们在真定就能制造出弹药,这是什么概念?”
“这就节约了一千多里的运输成本,相当于将兵工厂推到了前线,推到了新军的背后。”
“咱们的十六支新军,从此就能够可了劲地训练,可了劲的备弹,可了劲地揍敢于来犯之敌!哪里还要如现在这般抠搜?”
“所以虽然如今天底下处处要用钱,陛下依旧拨付了一千五百万贯,给四路作为振兴之用。”
“所以虽然四路处处要用钱,这一千五百万贯里,我还是挤出了三分之一多,来修这条路!”
“所以你们应该知道,自己肩膀上的责任,有多重!”
“为了这条路,已经牺牲了好几个弟兄,我非常心痛。但是除了强调安全,尽量给你们保证需求,改进技术,除了这次给你们拖来十来口猪,一群羊,让大家简单开开荤,表示个意思,在任务上,我是真的没有办法给你们减轻。”
“因为这里就是战场!是改变宋辽攻防格局,保证大宋百姓安全,扭转乾坤,底定天下的战场!”
“这条路早一天修通,大宋的国境就早一天安全,河北四路就早一天安全,汴京就早一天安全!”
“前线的弟兄们,就能早一天摆脱无弹空操的尴尬,就能早一天摆脱和辽人拼刺刀的危险。就可以用我们送去的铜,制造出猛烈的炮火,轰他直娘贼的于百步之外、千步之外!”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只能请大家多担待,因为——你们就是大宋的脊梁!”
“辛苦了,拜托了!”
说完对所有人深施一礼。
工人们都听得热泪盈眶,从来没有人跟他们说过,他们对大宋是如此重要。
而转业军人们都知道套路,全体昂首挺胸,右手捶胸,铿锵有力地吼道:“敢为皇宋效死!”
石岭关下,牧马河边,五座简陋的坟墓,静静地躺在这里。
苏油站在坟前,深深叹了口气:“申报烈士了吗?”
宋用臣有些踟蹰:“他们已经转业了,生前隶属铁路局……”
苏油说道:“忠烈祠里,除了武将,文官,还有普通的战士,乡弓手,蕃勇敢,义勇。”
“只要是为国捐躯,何论战场在那里?何论身份是什么?所以他们当然是烈士。”
“生前,我们已经对不起他们,死后更不能不让他们瞑目。”
“这道奏章,我来写。”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 来钱的路子
辽国,耀州。
作为和獐子岛贸易关系密切的海埠,耀州如今已然成为辽国的明星城市。
王经也在此设立了市舶司,管理着进出口贸易。
这里是宋国商品海量进入辽国市场的大城,相比鸭绿江边的保州,耀州没有女直人的威胁,而宋船只需要换个旗号,就能直接从辽河驶到辽阳府。
耀州市舶司只需要上船做个样子点验一下货物,一船就是几百上千贯的经手费。
因此王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这个城市松手的。
不过王经现在很纳闷,有些搞不懂眼前这中年儒雅宋人的来路。
不是说人家没把履历报明白,这位是当今大宋皇叔,故韩荣恩王赵宗谔次子,保信军节度留后,北洋水师监军使——赵仲迁。
王经在思量的是,面前这位和之前见过的赵孝奕,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唐四郎?
不过赵孝奕据说被这位挤迫去了日本宋城,而且赵仲迁能够当上军方高层,开着军舰来搞海贸,这等奢遮,可比之前的四十三节度厉害多了。
水师总督张太居,跺跺脚两洋都得起风浪的人物,竟然将自己的乳狮号送给了面前这位!
赵仲迁给自己搞到的这份东西,换了宋国谁来,怕是都得抄家灭族!
翻了翻面前那本手册:“这个老夫也看不太懂,还得上呈陛下,让室老尚书把把关。”
赵仲迁彬彬有礼:“这些都是宗室产业出来的东西,先家君以前是大宗正,又是皇宋银行的行首,家兄如今也在皇宋银行供职,宗室的产业,基本上都清楚。”
“上次丞相说对我大宋工业感兴趣,我就挑了几样来给丞相看看。”
王经说道:“上次蒙郎君搞了一批青霉素,杨枝素,金鸡纳霜,还没有道谢。”
赵仲迁不以为意:“都是生意,我还没谢谢好主顾呢,不过如今却疟树才刚刚在杭州大面积培植成功,有些不好弄,其余两样,还有黄蒿素,丞相但有需要,尽管开口。”
王经喜动于色:“那可多谢公子了。”
说完又叹息:“我朝百姓,多以放牧为生,常常就摔着跌着,不知道消毒的碘酒和那个奇效的白药……”
赵仲迁皱眉道:“这个反倒是难一些。”
“丞相应该知道,前头几样颇为精贵,因此没办法列入军资,我就好给丞相搞来。”
“至于酒精和白药,那可是明明白白写入禁榷名单了的。”
“不是不能搞,但这两样东西本身利润不高,离我又太远,还犯着忌讳,再说了,丞相找我要这两样,不是掉了咱们的身价啊?”
王经赶紧拱手,这说明不是不能搞到,而是这娃看不上这两样生意:“还请郎君帮帮忙,帮帮忙。利润不高,我们可以走量嘛!”
“走量?丞相能要多少?”
“郎君能搞到多少,我就要得下多少。”
“这样啊……”赵仲迁想了一下:“要不,咱俩合作搞个碘酒厂?”
王经心脏噗通乱跳,这娃的胆子真是包了天了,自己还停留在希望得到点禁运物资上头,人家已经准备在敌国建军用物资厂房了。
这娃才是唐四郎!四十三节度压根没法比!
赵仲迁看着王经的样子不禁好笑:“怎么了?这东西简单得很。”
简单得很你大宋还禁运?!王经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郎君可否告知一二?”
赵仲迁说道:“如今董大官人在河北搞酒厂,就是烧刀子跟现在的玉黍烧曲,我有办法将这两样东西提浓,在溶点南海搞来的碘,就是碘酒。”
王经说道:“烈酒怕也不好搞吧?听说董大官人认识使相……”
赵仲迁不以为然,鄙视道:“那就一运气好的商贾,我要他敢不给?”
“使相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谁都能往他跟前凑,如董非这样的,多如过江之鲫,也敢拿出来自抬身价?”
“要说起来,提浓酒精的法子,还是苏县君跟昭明学士当年传授给我的,他董大官人,能凑到这两位跟前去?”
王经说道:“那也还得有南海的碘……”
赵仲迁哈哈大笑:“不是后学夸口,南海的东西,有一样算一样,但凡丞相你道得出名儿来的,我都能给你搞来。”
王经这才想起来,好像大宋宗亲这一支在南海势力庞大,霸占着好些个矿藏。
唐四郎也是大海商,听说也是从南海起家的,嗯……
不过王经很有职业道德,也不多问:“既然公子有把握,那这个厂我们就开!”
赵仲迁笑道:“本来直接以慈善基金的名义从董非那里搞碘酒也不是不成,但毕竟犯了忌讳,董非估计会推三阻四。”
“换做只进烧刀子跟烧曲,就好说得多了。咱们啊,让他想推都不敢推!”
王经跟着呵呵笑:“实在是劳烦公子了。”
赵仲迁摇头失笑:“些许小利而已。”
这还是小利?
见王经一脸的惊诧之色,赵仲迁叹了口气,收起了马上入冬还在把玩的折扇,点在王经身前的那部资料上:“这里,才是大利。”
王经有些糊涂:“这不就一本资料?能有多大利?”
赵仲迁微笑道:“这生意要是能做得成,你我二人,一人至少……百十万贯吧。”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舶来钱。”
王经大惊失色,这尼玛能赚大辽四年的岁币之数:“这到底什么东西?”
赵孝奕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铁厂。”
“铁……铁厂?”王经彻底给震傻了,郎君你是上天降下来扶保我大辽的吗?
早在三十年前,辽国使臣听说苏油改进了炼钢工艺,搞出了日出钢材万斤的高炉,立即就要求去探访。
那一次辽人被苏探花摆了一道,最后将事件定义为苏油谎报政绩。
等到苏油做开封府尹,开始铺设陈留到开封铁轨,辽人才反应过来,当年那事情,是真的!
只可惜自从那次以后,辽人就再也没有机会打探到宋人的炼钢技术了。
这几年宋国的钢铁产能,虽然辽国不知道准确的数量,不过从包图城的猫腻看,宋人的炼钢技术真的是突飞猛进。
辽人也不傻,知道萧古里那边突然爆产能,跑不掉与宋将种谔有关,不过这事儿对辽国有大利,大家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赵仲迁点着书册:“准确说,是铁厂需要的设备,炼焦厂需要的设备,机械厂需要的设备。”
王经现在只想将赵仲迁的扇子拨开,将那本书册牢牢抓在手里:“公子不怕我辽国拿去仿造,然后这生意就黄了?”
赵仲迁笑道:“仿造也可以,比如那机床,你们造出来之后,车车木头,车车铜料,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过大宋的钢材、轴承,其硬度与精度怕是贵朝达不到,毕竟这是我大宋发展了小四十年才出来的东西。”
“刚刚说了,这些都是宗室的产业,他们委托到我这里,我也就在商言商。”
“这份书册,只是表示我的诚意,麻烦丞相拿去给室尚书看看,有没有用,有多大用,室尚书说了算。”
“最近使相给河东路沈括订购了一套,作价三百五十万贯,但是这东西只造一套,成本太高,得三套以上才有些赚头。”
“如果辽国觉得有必要引进,我就发动宗室勋贵去求请太皇太后,做成此事。除了卖设备,还会同意辽国遣人前往大宋,掌握利用这些设备,进行生产的技术。”
如此大事,王经不禁又惊又疑:“这样做不是变成两国公务了?对你我却又有何好处?”
赵仲迁笑道:“当然会有好处,还是大好处,不过咱们得做得任何人挑不出毛病来。”
王经说道:“还请公子讲讲。”
赵仲迁说道:“锦州的丰锦钱号,是丞相的产业吧?”
王经当然不会告诉赵仲迁实情:“不是,不过老夫倒是与东主有些交情,说的话他们倒是会听的。”
赵仲迁笑道:“那来钱的路子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