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百位书画家齐力参与禁烟书画义卖,发起人孟水芸被各大报纸评论为“民国奇女子”。
由于《恢弘》突出了国之精神更是被各方文人盛赞为“小女子大手笔”。
许茹宝在会场展示的《梁祝》和《荷塘月色》被各大报纸解读成“大情怀”。
一时间,人人都在谈论这位奇女子。
但更多人好奇的是民国四公子卢筱嘉和这个近期红火的奇女子之间的故事。
各种传说喧嚣尘上。
百位书画家禁烟画作义卖筹集了五万八千大洋,许家绣坊捐助一万大洋,卢筱嘉捐助八千大洋,其他社会各界捐助两万大洋。孟水芸拿出一万四千大洋以林纪楠名义捐助。其中一万一是老画师萧竹的养老钱,三千大洋是于德胜用于家老宅换得。
上云督察非常感动,在程道元的安排下,上云督察在百合庄设宴款待参与义卖的所有书画家。
上云督察举起酒杯,微笑道“姑娘缘何想到要筹办禁烟画作义卖?”
孟水芸看着上云督察的眼睛,道“公公常教诲家人远离烟毒,勿交损友,多多培养雅趣,陶冶情操。”
上云督察好奇道“姑娘的公公是何人?”
“曾经的林家绣坊的大当家林纪楠——”孟水芸一字一顿道。
上云督察愣住了。
眼看的上云督察的脸色变的复杂,程道元站起身来,道“虽然林家出了些状况,但这无法抹杀了水芸义举的光彩。”
老画师萧竹道“那日他们确实是第一次搬家到那新宅子。”
上云督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人道“水芸姑娘,你又不是林家的媳妇,你管他们呢?”
众人抬头看去,却是卢筱嘉。
卢筱嘉端着一杯红酒走了过来,道“你是被林家赶出来的人,你还管他们做什么?”
看着这个再次冒出来的家伙,孟水芸道“林家不是坏人,水芸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但总要尽力——”
上云督察朝孟水芸点了点头,道“你不但是个奇女子,更是个以德报怨的义女子。我段上云怎么可以被你个女子瞧低了?来人啊——”
几个军官走了过来。
“派人彻查林梧城贩卖烟土一案,案情清晰前,暂时押在禁烟处,吩咐牢房的金世浩,好生照看着,人要出了差池,我找他金世浩问责。”上云督察道。
上云督察话音刚落,一众人等扑通跪倒在地。
林纪香和孟水芸相拥而泣。
……
傍晚。
苏州客栈。
众人收拾整理第二日启程要带的东西。
白天,众人已经去了苏州禁烟处看望了林纪楠、林梧城、奇峰。
得知上云督察要重新调查,知道这一切都是老画师萧竹和孟水芸筹划努力的结果,三人感动得痛心。
绿真和穆非刚刚将包裹整理好,忽听得窗外有嘈杂的人声。
一人高声叫道“孟水芸——”
随之是百十人齐声高喊“孟水芸——”
那人继续喊道“我喜欢你——”
百十人齐声高喊“我喜欢你——”
众人惊诧,纷纷跑到窗前朝外望去。
孟水芸感觉自己要昏过去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玉面男人手捧玫瑰站在一座石桥上,正仰着头面朝自己住的客栈扯着脖子狂喊。
有百十个人着了统一色彩的衣服,每人手持一个喇叭站在客栈楼下,有节奏的喊着。
老画师萧竹走了过来,看了看客栈下面的阵势,道“卢筱嘉是浙江都督卢永祥的儿子。他与孙中山之子孙科、张作霖之子张学良、段棋瑞之子段宏业被称为民国四公子。
卢筱嘉家是军阀之家,其父与段琪瑞、王士珍等人都是密友,家势强大。
卢家不比寻常商户,那是实打实的‘势力’。”
孟水芸摇头道“师傅,您在说什么呢,水芸已和桐卓结为连理,怎么会被旁人动摇?别说是浙江都督,即使是总理的儿子,又怎样呢?”
萧竹淡淡道“卢筱嘉在酒宴上说的也对,你不算林家正式的媳妇,一没婚书,二没正式拜完堂。你已经为林家做了很多了,你若是离开,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师傅没有任何要责怪你的意思,师傅只是想告诉你,一切听从你的心。”
一旁的林纪香低声道“水芸,萧师傅说的对,我们不该强迫你留在林家,你自己取舍。”
绿真着急地抓住水芸的胳膊,道“二少奶奶,你千万不要离开二少爷,你若是离开二少爷,还有什么能支撑二少爷活下去呢?”
看着众人,孟水芸道“姑姑常说,女人要从一而终,我知道那是旧思想,可我和桐卓是经过生死的,我怎么能舍弃他呢?”
看着那个站在石桥上的卢筱嘉,孟水芸有些生气。
没有言语,孟水芸转身跑下了二楼。
卢筱嘉看孟水芸从客栈里走出,激动地喊道“水芸,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
孟水芸缓步走到卢筱嘉面前,道“我这一生一世只钟意一人,那就是我的丈夫林桐卓,无论现在,还是今后。你不要再继续这样扰民了,快点儿离开。”
卢筱嘉道“你是觉得我不够诚意吗?”
看孟水芸转身走了,卢筱嘉着急道“为了表达我的城意,我要从这高十米的石桥上跳下去。”
卢筱嘉爬上桥柱,大喊道“我跳了——”
见孟水芸依旧不停,卢筱嘉再次喊道“我真的跳了——”
看着绿色河水,卢筱嘉头有些眩晕。
这个招数,几乎是百试不爽,还没有哪个女子会当着他的面这样拒绝。
卢筱嘉咬了咬牙,一个跃起,众人惊叫。
随之是卢筱嘉大叫“摔死我了——”
有人笑出了声,原来是河水太浅,不过半米深。
浑身湿漉漉,唉声叹气的卢筱嘉从河里爬上岸,伤心不已地走了。
众人见没什么热闹瞧,也便散去。
绿真捂着肚子大笑着,眼泪几乎要涌了出来。
孟水芸抬头看去,几乎每个人都笑出了声。
孟水芸轻叹一声,心道:也不怪我啊。
一人道“姑娘当真是奇女子。”
回头看去,是一个穿着藕色旗袍的女子,女子大概三十岁的模样,面容端庄,举止文雅。
一个丫鬟紧紧跟在身后。
孟水芸诧异道“您是——”
不等那女子回答,身后那丫鬟着急道“这是我们家少奶奶,浙江都督府少奶奶。”
女子朝孟水芸俯身拜去,道“我姓韩本名玉菱,人称卢家少奶奶。刚才那人是玉菱的丈夫卢筱嘉。”
女子道“玉菱十六岁入了卢家,没有与筱嘉说过一句话,他不曾认真地看过我一眼,也不曾主动和我说过一句话。
玉菱虽是都督府少奶奶,却不知道何为夫妻,何为家的感觉。
筱嘉这些年游戏风尘,见过无数的女人,也领回无数女子。这世上的女子几乎无人愿意拒绝他。姑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拒绝他的人。
对于姑娘,玉菱既羡慕又嫉妒又佩服。
玉菱羡慕姑娘得了筱嘉的真心,玉菱能看出来筱嘉是真的喜欢姑娘。
玉菱嫉妒姑娘有勇气做自己,不为名利所动。
玉菱佩服姑娘能在林家遭难时不离不弃,不为筱嘉的真情所动。”
孟水芸没有想到卢筱嘉竟然结婚了,没想到卢筱嘉的夫人竟然是这样一个知书达理,恪守妇道的女人,更没想到自己小小的拒绝会让眼前的女子感动和佩服。
“玉菱从没奢望过能得到筱嘉的真心,他已给了我太多,我还要奢求什么?他给了我名分,不是吗?”
韩玉菱凄冷地笑道“这世上有许多女子为了名分而你争我夺,我这样一个明媒正娶的堂而皇之的正妻,还要奢望什么呢?”
韩玉菱拿起丝巾擦了擦眼泪,道“人说男人只有成熟了,真的而立了才懂得一个家的含义。我愿意等待,十年,二十年,我相信他终究有一日会玩累了,会回到家里。我要给他守着一个家,让他知道家中始终有个人在等他,家不是冷清的。”
孟水芸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对于眼前的女子,既心疼又同情。
韩玉菱将手指上的一个玉扳指拽了下来。
“这玉扳指是我出嫁前我娘给我的,说是能保平安,也是我心爱之物。今日赠于姑娘,虽然你我素昧平生,但玉菱认为姑娘是我真正的朋友。”
拉过孟水芸的手,将那枚玉扳指轻轻放到孟水芸的手中,韩玉菱道“他日姑娘若有需要,能用到玉菱的,尽管开口。玉菱虽然不得筱嘉待见,但在这江浙的官太太中还有一些人缘。”
说完,韩玉菱擦了擦眼泪,转身走了。
孟水芸将手心展开,看着那枚玉扳指,突然反应过来,抬头四望,韩玉菱已走远进了一辆汽车。
“卢家少奶奶,卢家少奶奶,韩玉菱——”孟水芸朝汽车追去。
汽车快速地开走了。
……
第二日一早,众人早早启程。
驳船击打出无数水花,开船了。
孟水芸坐在船舱里,手中握着那枚玉扳指,暗自神伤。
突然有喊声由远及近。
顺着船舱的窗户望去,一个玉面男子沿着河岸一路狂奔。
男子边跑边喊“水芸,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算得了什么?你不是林家的媳妇,你不是,即使你是,那又算得了什么——”
驳船终究是越开越远。
男子气喘吁吁地站在岸边,大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孟水芸缓缓将手心展开,看着那枚温润的玉扳指,缓缓道“女人都是很傻的,一生只会听一个人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