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岳宇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满眼都是同情的罗幼晴。
突然,林岳宇猛的从地上跳起,吼道“你在说什么?”
罗幼晴显然被这个颓然的青年的大吼吓坏了。
林岳宇猛的抓住罗幼晴的两个胳膊,吼道“你都知道什么?”
因为太过疼痛,眼泪顺着罗幼晴的眼角流了下来。
“腊月二十八那天,你的妻子聂云儿为你生下一个儿子,因为体质太弱,又出了很多血,初一那天傍晚,她,她,她离世了——”
林岳宇骇然地瞪着一双眼睛,两个眼球朝外突出着。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林岳宇缓缓松开抓紧罗幼晴胳膊的双手,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你一定是在骗我——不,这不可能——”
“岳宇,这是真的,你要坚强。”一个男子道。
林岳宇缓缓转过身子,看着赵伯年一步步走来。
赵伯年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道“这是你的儿子,大为的满月照。”
林岳宇颤抖地接过赵伯年手中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刚刚满月的小小婴孩,婴孩眉眼俊美,小小的拳头放在嘴边用力地允吸着。
眼泪掉落下来。
突然,林岳宇抓着照片像疯了一样沿着黄浦江的江边儿狂奔起来。
撕心裂肺的哭喊让江岸上的灯红酒绿的男女纷纷侧目。
罗幼晴心痛地流泪道“伯年大哥,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帮到他?”
赵伯年无可奈何地看着林岳宇的背影,道“先让他把心里的痛都发泄出来吧。”
……
许家大宅。
一个女子穿着绣花鞋在荒草中行走着。
走过这片荒芜的树林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小妾自杀的所在。
因为常常在夜里听闻小妾的哭泣声,众人都不敢接近这里。
很多年前,林纪楠的曾祖父曾有一房小妾,那小妾因为善妒,平日里在府里搅扰出许多妖蛾子的事儿,大房一怒之下喂小妾吃了不孕的药物。
小妾因为生不出孩子,在府里的日子日渐难过。
一日,小妾凭着老爷对她仅有的那点情谊开始发难大房,没想到被大房几下揭穿了诡计。
在众人面前受了奚落的小妾跑到这树林后寻到一棵歪脖树上吊自杀了。
本是假意,想以此唤得那老爷的心疼,没想到弄巧成拙,却是真的死了。
许是她哀叹自己冤枉,所以每天都要在夜半时出来游荡一番。
久而久之这树林后这偌大的地方就成了许家大宅的禁地,没有人敢在夜里来此,白天也少有人来。
人人都说这里“闹鬼”。
女子面容带着刁蛮之相。
午夜的天空挂着一轮明月,只是这明月却带着阴寒之气。
荒草萋萋。
女子将杂草朝四周拨了拨,杂草下露出一块木制的门板。
掀起门板,一条通向幽暗的台阶透着骇然的气息。
女子走了进去。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眼前终于开阔起来。
“啪——”打火机点燃了。
火苗的光晕中是一条碎钻石拼接的鳄鱼,鳄鱼匍匐着,慵懒之相遮掩不住歹毒的恶意。
女子举着打火机朝一个悉悉索索的不断晃动的阴影走去。
一双虽然憔悴但依然能辨析出曾经的美丽的眼眸惊恐地看着来人。
女子伸手摸了摸这个曾经任性无比,曾经风光无限的许家少奶奶——聂云儿。
一双满是鲜血的手举了起来。
一幅手铐将那原本白皙的手腕生生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聂云儿的一只脚的脚裸上栓着一条绳索,绳索如此沉重,如此长。
远远的是一个铁柱子,这绳索就缠绕在铁柱子上。
聂云儿哀切的看着来人,道“求你,放过我吧——”
“啪——”来人一巴掌抽在聂云儿的脸上。
“放过你?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还需要放过你吗?是我给了你活着的机会。”
聂云儿猛一哆嗦。
“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遍了,你,聂云儿,曾经的许家少奶奶,腊月二十八生下了小少爷郝大为,初一傍晚因为身体孱弱,死了,听好了,你死了。
许大当家的为你风光大葬了。你的墓穴在南山墓园。”
聂云儿跌坐在地上,两眼无神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来人嘲弄地笑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人太聪明不是好事情。”
一碗水饺递送过来。
“吃吧——”
聂云儿骇然地看着那碗水饺,身子朝后退去。
那天自己狼吞虎咽地吃下一碗水饺,立即昏迷过去。
当醒来时,人已然被带到了这暗无天地的地方。
双手被戴上了手铐,一只脚的脚裸被系上一根长达一百米的绳索。
自己也试图弄断这看似普通的绳索,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凭借多年的制作道具的经验,聂云儿相信这绳索一定是采用的特殊材料制成。
聂云儿的身后是一个挖了两米远的洞穴。
一堆堆土被堆积在洞穴外,一把带着鲜血的铁锹被丢弃在地上。
女子蹲在地上,将那碗水饺再次举了起来。
“吃吧,我哪里能次次给你下毒?吃了,就有力气挖洞,不吃,是一定会饿死的。”
眼见聂云儿不接这碗水饺,女子有些愤恨。
“咣当”一声,装着水饺的铁碗被狠狠摔在地上。
水饺散落一地,粘满了灰尘和泥土。
女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道“看看你的儿子,他多可爱——”
聂云儿抬起头来,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芒,看着女子手中的照片,眼泪喷涌而出。
一双带着鲜血的手伸了过来,就在那手要触碰到照片时,女子猛一转身,照片被拿走了。
女子阴冷地笑道“这是你儿子的满月照,你若是听我的,乖乖地在这里做事,我会每隔一段时间让你看看你儿子的照片。你若是不听话,我会随时让你儿子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眼泪混合着鲜血滴落下来。
聂云儿哭道“我吃,我吃——”
这个头发凌乱,满身血污的女子匍匐在地上,双手抓起地上的粘了灰尘和泥土的水饺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女子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聂云儿的头发,道“你若早这么听话,我又怎么会这么对你?希望我明天再来时,你能挖出三米的距离。”
“啪”打火机的光芒消失了。
女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漆黑中,聂云儿哭泣着摸索着地上的水饺。
分辨不清是泥土的味道,还是鲜血的味道,亦或是水饺的味道。
许是太过疲劳,这个曾经在舞台上翩翩起舞,让人纷纷叫好的绍兴文戏花旦重重地倒在地上。
仰望黑暗,眼前浮现一个婴孩可爱的面容。
一双带着鲜血的手朝黑暗中伸去。
“儿子——”
……
许家大宅。
许茹宝坐在梳妆台前,将插在鬓发间的步摇、珠串、簪子一一摘了下来。
脚下一个女子正低眉顺眼的用温水清洗着她的双脚。
“宛儿,可有什么人说闲话?”许茹宝问道。
被叫做宛儿的女子抬起头来,认真道“大当家的放心,生孩子死人本就是寻常事,又有哪一个敢随便嚼那舌根?”
许茹宝点了点头,将一双白皙的脚从水盆里抬了起来。
宛儿立即拿起毛巾仔细地擦拭着这双嫩白无比的脚。
“为什么我这眼皮总是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许茹宝揉了揉眼睛。
宛儿端起洗脚盆,道“小姐,宛儿跟了您那么多年,做过那么多事情,可有哪一件让您失望了?”
许茹宝看着这个不是心腹胜似心腹的女子,欣慰地点了点头。
“常常去南山墓园,多给她烧些纸钱,毕竟给我生了个孙子,好歹也算是婆媳一场。”
“是,大当家的,您放心吧。”
宛儿端着洗脚盆退了出去。
许茹宝站起身来,缓步来到床前。
莫名的感觉到后背凄冷,猛然回头,许茹宝恼怒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郝兆飞一愣,道“你最近是怎么了?总是这样紧张?我哪一次不是这样来?”
许茹宝捂住胸口,道“是不是我做了太多坏事?”
“你多想了。”郝兆飞双手环住许茹宝的腰肢,安慰道。
“岳宇如果知道我毒害了那小妮子,怕是我和他彻底没了母子的情分。”
“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他吗?他又怎么会怪你?”
许茹宝还想说什么,一双唇压了过来。
郝兆飞将许茹宝压倒在大床上,用力揉捏着这让人激动的身体。
温热的气息在许茹宝的耳畔萦绕着。
“白天,你是人人佩服的女中豪杰,晚上,你只是我的小女人。”
许茹宝看着这个为了自己埋没了一世才学的医学博士,愧疚歉意的眼泪滑落下来。
纤细的手用力揽住这个男人的腰,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内心好受一些。
……
清冷的月光下,一个黑影匍匐在祠堂的屋脊上。
片刻后,黑影快速地在祠堂上奔跑起来。
那双绣花鞋带着新鲜的泥土。
一个纵身,黑影跃到地上。
一个卷尺被从口袋里抽出,黑影拿着卷尺仔细地丈量着。
许是太累,半个时辰后,黑影将卷尺收了起来。
打火机掏了出来。
一根香烟点燃了。
遮挡面容的纱布被拿了下来。
丫鬟宛儿重重地吸了一口香烟。
呛,果然有家乡的味道。
忽然想起家乡的歌曲。
樱花啊,樱花啊,
阳春三月晴空下,
一望无际是樱花。
如霞似云花烂漫,
芳香飘荡美如画。
快来呀,快来呀,
一同去赏花。
满眼的清泪生生被憋了回去,关于那个遥远的家乡,她只依稀记得这首民歌,五岁以前的记忆一切都是模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