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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挪躲闪,几个跃起。纪无爱将几个壮汉打得人仰马翻。
小小的玉朵儿站在一旁,跳起脚来,鼓掌道“娘最厉害了——”
纪无爱回头朝玉朵儿笑道“娘还有更厉害的呢——”
话音刚落,纪无爱猛然抬脚,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冲过来的地痞豹哥的头上。
本以为母女两人对话间,来个偷袭,能将纪无爱拿下,不想竟被纪无爱算计,生生将自己的脑袋踢扁,地痞豹哥大怒,暴怒。
“都他娘的给我来狠的,今天不将这小娘们制服住,我今后倒着走,算王八——”地痞豹哥将上衣脱光,露出厚实的胸肌。
寒风中,浓密的胸毛忽闪着。
看着地痞豹哥身上的胸毛,小小的玉朵儿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笑道“好丑啊——”
纪无爱笑道“怎么丑了?”
玉朵儿调皮一笑,道“娘,这个坏人真像黑瞎子啊——”
围观的百姓均被玉朵儿的话逗笑了。
士可杀不可辱,自己将上衣脱掉,袒胸露腹,本就是为了增加一下气势,不想却被个孩子嘲笑。
想起之前还被这孩子咬住了手腕,这个气啊,直往天灵盖上窜。
一声呼嚎,地痞豹哥和众多壮汉手持匕首齐齐向纪无爱和玉朵儿扑来。
这次扑来,明显带着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狠劲儿,为了保护玉朵儿,纪无爱渐渐落了下风。
地痞豹哥快速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道“不玩狠的,你个小娘们不知道啥是爷们——”
就在子弹要飞射而出时,一声马啸,一记鞭子狠狠抽来。
本抓在地痞豹哥手中的手枪猛然掉落在地上。
一个牛皮鞭子正缠绕在这欺行霸市多年的地痞流氓头子的手腕上。
“哪个王八蛋敢搅扰爷爷我的好事?”地痞豹哥大怒道。
一个男人骑在白色的大马上,手持鞭子的手柄,微微笑,一言不发。男人身旁是一个骑在枣红色大马上的少年。
男人正是黑河警备司令部司令马占山,少年则是司令部的文员马子宣,马大脚的儿子。
“给我打,往死里打——”地痞豹哥朝身后的八个壮汉吼道。
八个穿着黑棉裤,黑棉袄,戴着狗皮帽子的壮汉将袖子掳起,摩拳擦掌,朝马占山围拢来。
说时迟,那时快。
牛皮鞭子再次挥舞起,嗖,嗖,嗖——
“哎呀呀,救命啊——”“我的耳朵啊——”
八个壮汉倒在地上,或是手捂脸颊,或是摸着屁股,凄惨地大叫着。
地痞豹哥愤恨地看向马占山,大喝道“行啊,有种,哪条道上的?报上名号——”
马占山轻轻抚摸着鞭子,微笑道“怕是你这地痞听不得——”
“啪——”鞭子再次甩了出去。
长长的鞭子缠绕到地痞豹哥的双腿上。
快速用力一拽,地痞豹哥猛然摔倒在地,门牙磕在地上。
小小的玉朵儿兴奋地跳起脚来,看着马占山,大呼道“伯伯,你好厉害,朵儿喜欢伯伯——”
不等纪无爱言语,人群中有人喊道“豹哥的救兵来了,你们快走吧——”
众人朝远处望去,呼啦拉,数十个身穿黑色大棉裤,黑色袄子,红稠布系腰的地痞们挥舞着砍刀朝这边跑来。
自己本是便装来这里看上一看,若是和这些地痞正面交战,怕是误伤了围观的百姓。
想到这里,马占山扭头对纪无爱高声道“贼人太多,咱们走——”
尽管不认识眼前这男人和少年,但眼见到气势汹汹而来的地痞们,纪无爱抱起玉朵儿,一声高喝,将玉朵儿丢向马占山。
不等马占山伸手去接,小小的玉朵儿竟稳稳当当地落在马鞍上,回头甜甜笑道“伯伯,你是大英雄——”
目光落在一旁那个早已经热泪盈眶的少年身上,玉朵儿道“小叔叔,你也很厉害——”
这一声小叔叔让马子宣又喜又悲。
喜的是自己千里迢迢,辗转大半个中国,吃尽苦头,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的泪珠儿,虽然眼前的泪珠儿容颜改变了一些。
悲的是泪珠儿已经全然不记得自己了。自己本就比泪珠儿大上许多,此时更是被称呼为小叔叔。
一声低喝,纪无爱飞身落在马子宣的身后。
就在众多地痞挥舞着砍刀马上接近众人时,戴着墨镜,身穿长袍的马占山猛一带马缰,大声道“走——”
纪无爱将马子宣拥在怀中,抓过马子宣手中的缰绳,猛一踹马肚子。
白色大马和枣红色大马像利箭一般飞射出去。
英雄虎威,美人娇娇,围观的百姓齐声叫好。
看着早已经冲出很远的两匹雄壮大马,看着马占山和纪无爱的背影,地痞豹哥抓起自己一只皮鞋狠狠抽向赶来增援的一个地痞的脑袋上。
……
黑河坐落在黑龙江边,黑龙江黑河段属于中游,江水是上游原始森林中流淌的小河汇成的,江水中裹挟着土壤中的腐殖质,所以江水呈深黑色,黑河因此得名。
时令腊月,严寒。
袅袅水汽升腾在江水水面上,水汽凝结在江水两岸的树枝上,形成美丽的人间奇观——雾凇。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昨夜飞琼千万缕,谁剪条条晴雪?
冰羽晶莹,树树凇花云叠。霓裳窈窕,欲舞高寒阙。
皑皑白雪上飞驰过来两匹骏马,白色的骏马上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的英姿勃发的男人,男人前面坐着一个美若仙的小姑娘。
男人正是马占山,小姑娘则是美若天仙的玉朵儿。
玉朵儿瞪着一双大眼睛,双手捂住了嘴巴,惊喜道“太美了——”
马占山缓慢地收紧了缰绳,道“这是雾凇啊,有诗云‘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纪无爱将枣红色大马的缰绳收紧,从马上跳下,几步走到英姿勃发的马占山面前,抱拳道“木红棉多谢英雄救命之恩——”
马占山笑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纪无爱朝玉朵儿,道“朵儿,下来,谢过伯伯,我们还要赶往其他地方。”
小小的玉朵儿扭动着身子,噘起小嘴,道“不,我要看雾凇,雾凇太美了。伯伯是大英雄,我要和伯伯在一起。”
纪无爱一愣,小小的玉朵儿平素最为乖巧,为何今日却是任性了?
马占山笑道“我到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木家妹子能否答应——”
纪无爱诧异道“大哥尽管说——”
看着远方,马占山道“偶然间听了你们母女二人的戏,看了你们二人的舞姿,十分感触,犹记当年游历江南时的渔歌唱晚,我有意邀请你们母女二人到我的兵营去住上一段日子,闲暇为我的兄弟们唱上一段两段小曲儿,为贫乏的生活增添一丝乐趣,可好?”
不等纪无爱回答,小小的玉朵儿拍手道“好啊,好啊,朵儿喜欢伯伯呢。伯伯是大英雄。”
不知眼前这个男人是何人,想到这些日子带着玉朵儿四处露天唱曲儿,处处躲避警察的抓捕,十分辛苦。若是能躲避进兵营,休息上一段时间,也是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纪无爱抱拳道“木红棉多谢大哥抬爱,就去贵处搅扰上一段时日。”
马占山高兴的点了点头,从马上跳下,对小小的玉朵儿说道“来,下来,我们沿着江水走上一走。你可以尽情欣赏雾凇。”
玉朵儿飞身下马,朝江边跑去。
怕玉朵儿贴近江边出危险,马子宣快速下马,追了过去。
第一次见到雾凇的玉朵儿十分兴奋,在如玉一般的冰晶柳条间飞快地跑着。
咯咯——
开心的笑声萦绕在空气中。
马子宣跟在玉朵儿的身后,默默地看着这个长高了一头的小姑娘,喜悦,激动,淡淡的哀伤。
这就是自己千寻万寻的小小媳妇,这就是那唯一崇拜自己的人儿。
可是她已经明显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皑皑白雪下时常有冰冻的冰层。
小小的玉朵儿一个踉跄,朝后仰去。
马子宣急扑过去,想用身体接住跌落下来的玉朵儿,谁知玉朵儿一个空翻,又稳稳当当地站立在雪地上。
一年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小小的她功夫了得?为何她会唱如此多的曲目?
一个个困惑萦绕在马子宣的心头。
咯咯——
小小的玉朵儿抱着冰清玉洁的雾凇缠裹的槐树急速地打着转转儿。
眼前出现一条长长的冰面。
大叫一声,小小的玉朵儿飞跑过去。
刺溜一声,犹如一朵莲花,轻轻滑过冰面。
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小小的玉朵儿扭头招手道“小叔叔,快来,你也来——”
马子宣高兴地追去,也朝那条长长的冰面上滑去。
谁知一个不小心,吧唧一声,竟跌倒在地,屁股生生被跌疼。
咯咯大笑的玉朵儿跑过来,伸手抓住马子宣的两个胳膊,道“疼不疼?”
马子宣仰头看着冬日下的玉朵儿,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一声。
“你怎么不说话啊?小叔叔?”玉朵儿奇怪道。
心急如焚,马子宣努力地张了张嘴巴。
小小的玉朵儿明白过来,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叔叔是个不会说话的人。
自小善良的她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天寒地冻,眼泪落在地上,凝结成一个个小冰晶。
马子宣举起双手,对着冬日,大拇指对着大拇指,食指对着食指。
阳光从这手指拼接成的心形里透射过来。
小小的玉朵儿透过心形,看着眩目的冬日,吃惊道“小叔叔,你就是我梦中的那个人吗?”
马子宣的眼泪滚落下来。
纤细柔白的手抓起丝巾轻轻擦拭着马子宣的眼泪。
小小的玉朵儿心疼地问道“小叔叔,你为什么哭啊?”
爱,绵远流长,缘,天注定。
我若在天,必化骄阳,照你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