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绣品公司分布在长江两岸的大大小小绣坊的工人们和绣娘们都接到丰厚的年货,人们对这提前到来的春节礼物,感到很惊喜。
原本担心裁员的忐忑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上海的许家绣行的工人和店员都被邀请参加上海爱薇公司的迎春艺剧会,工人们和店员们受到上海爱薇工人们和绣娘们的热烈欢迎,巩沛涵和奇峰为众人发放春节红包。
孟水年带着水年面馆的店员为众人送来了热气腾腾的恭贺新禧的长寿面。
一个在许家绣行做了将近二十年的老工人捧着面碗,眼泪滑落下来。
“这让我想到当年大当家的在的时候,那个时候也这般热闹——”
众多老工人和老店员触景生情,不由自主地落泪了。
十年了,十年了,苏绣世家林家终于荣耀归来。
……
祭灶节。
农历腊月二十三夜是灶王爷上天的日子。故有“二十三,祭灶官”之语,和“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二十三去,初一五更来”的对联。
这天或提前,家家户户都到街头买回用玉米或小米专制的“祭灶糖”,于晚上敬献祭灶,意为糊灶王爷嘴,免得上天瞎汇报。同时燃鞭放炮送灶神。
祭灶用罢的祭灶糖,一般都与炒玉茭搅在一起握成团子,分发给家里的小孩或大人吃。按传统观念,祭灶日为新年的前奏。
这一天的上午,一场盛大的更名大会,并集团公司成立大会即将在江南古镇云水镇的百年老厂里隆重召开。
尽管云水镇镇长刘石久内心恨得牙痒痒,但来自苏州国民政府的压力迫使他不敢太过放肆。
为了遮掩自己内心的愤恨,刘石久装模做样的派人配合安容海等人安排人手号召云水古镇人将古镇布置一新。
锣鼓喧天的鼓乐中,众多的汽车排成长队沿着蜿蜒的公路行驶进云水古镇。
孩子们着了新衣,欢快地跑着。
许家绣品公司张灯结彩,数千盏大红的灯笼,大红的地毯,数百挂万响的鞭炮。
着了红色旗袍的孟水芸,西装革履的林桐卓,奇峰,林梧城,着了长袍的林纪楠,着了新衣的老画师萧竹,一身男装的巩沛涵……众人站在大门处欢迎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宾客和记者。
一个穿着灰色长袍,戴着黑边眼镜的男人在众多随从的陪同下,朝孟水芸走来。
喜极而泣,孟水芸几步迎了过去,大声道“饶大哥——”
饶菊生仰起头,感慨地看着宽敞巨大的厂区,高高的办公楼,宽敞的广场,道“水芸,你是个好女子,你是林家的福星。”
孟水芸感激地说道“水芸能在今天夺取回属于林家的百年老厂,多亏饶大哥借给我庞大的资金。”
饶菊生微笑道“不要谢我,是你的人格魅力促使我,金鸿翔,杜月笙愿意为你共同出资,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你是我们看着成长起来的,我们相信你。”
说话间,金鸿翔带着几个助手走了过来。
金鸿翔哈哈大笑道“水芸,行,有魄力。我们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能干大事的奇女子。”
几辆汽车开了过来,当汽车里的人走出时,众人立即迎了过去。
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杜月笙微笑着将礼帽摘下,道“水芸,做为你的老大哥,我要送你个礼物。”
众人不解地看着这个令上海黑白两道胆寒的上海皇帝。
杜月笙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道“拆开看看——”
孟水芸接过信封,当看清楚信封里的文件时,大吃一惊,道“这怎么会?短短一个月时间,三万大洋就变做了六万?”
杜月笙哈哈大笑道“水芸,你有一个杰出的丈夫,他不仅是一个优秀的骑手,他还是一个优秀的证券商人,更是一个股票高手。
他用三万大洋本金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运作成了六万。你可以放手让他涉足美国股票市场。”
孟水芸转过身来,吃惊地看着身后的林桐卓。
林桐卓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赢了——”
……
原来一个月前,为了能在拍卖会上成功夺取那20%的股份,孟水芸夫妻二人寻到饶菊生、金鸿翔,杜月笙三人,请求借贷大资本。
杜月笙道“从朋友角度,我可以借贷给你,但从商人角度,我是需要回报的,你如何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这巨大的资金归还给我?并给我巨大的红利?”
孟水芸哑然,是啊,自己如何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连本带利,归还给三人呢?
一直陪伴孟水芸左右,很少言语的林桐卓道“我答应您,杜大哥,我可以在期限到来时,归还给您本金和红利。”
“你在说什么?桐卓,我们的绣品是长线盈利,绝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盈利的。”
林桐卓抓住孟水芸的胳膊,道“我们用借贷来的大资本拍卖到那20%股份,同时你给我三万大洋,我要用三万大洋的本金向你证明,我可以将三万大洋在一个月内,滚动到六万。”
“你疯了吗?即使是你经手的证券,变现,套现,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们可以在美国股市运作,美国股市更成熟——”林桐卓道。
杜月笙鼓励地看向孟水芸,道“妹子,你若是肯放手让桐卓一试,我就同意借贷给你大资本。”
看看杜月笙,又看看林桐卓,孟水芸无奈道“你们两个都商量好了,就我一人蒙在鼓里。三万就三万吧。”
……
孟水芸焦急地张望着,此时的广场上已经人头攒动,坐满了宾客。
一辆汽车急速开了过来,周狗子快速从车里跳了下来,几步跑了过来,将一个红布包裹的锦缎盒子递送过来,道“江南春江会长说身体有恙,不出席今天的成立大会了。”
接过锦缎盒子,尽管内心有些失望,毕竟江南春是曾经的刺绣行会会长,是曾经的纺织部门的当权者,代表了行业的最高权威。
想到江南春与许家的关系,孟水芸也就释然了。
做为许家的老朋友,江南春能帮助自己创办全英文行业杂志《爱薇》已经十分不易,自己为什么要强人所难,令这老者难做呢?
轻轻将锦缎盒子打开,盒子里放着一幅苏绣卷轴。
当苏绣卷轴展开后,孟水芸感动的不能自己。
这幅苏绣卷轴正是当年自己做为助手陪同曾经的设计部经理和禄儿出席苏绣大赛时的作品。
感激。
没有想到这老者这么多年竟然会收藏并保管了自己当年的作品。
尽管这老者和许家关系交好,但他的内心却是无私的,对这个行业是无私的。
孟水芸轻轻擦拭了一下眼泪,将卷轴收起。
“董事长,到时间了,快开始吧。”巩沛涵跑来,大声道。
就在孟水芸要转身步入会场时,一人大喝道“这样盛大的节日,怎么能少了我?”
众人齐齐扭头朝大门外望去。
穿着深蓝色西装,扎着领带的王亚樵在几个随从的陪伴下,大踏步地走来。
众人大惊,有人惊呼道“怎么会,这,这——”
更有记者将照相机举起,欲拍摄下这个令众多官员胆战心惊的暗杀大王的容颜。
王亚樵举起右手,瞄准了那记者,做了个枪毙的姿势。
那记者惊吓的连忙放下了照相机。
原本热闹的会场因为王亚樵的到来变得异常安静。
孟水芸微笑着迎了过去,道“王大哥不是旁人,他是我孟水芸的朋友,真诚的朋友,可以肝胆相照的朋友。”
既然孟水芸如是说了,众人还能说出什么?毕竟要给孟水芸面子,将这场面撑下去。
似乎有意要刺激一下杜月笙,王亚樵拿着礼帽大踏步地朝杜月笙走去,紧紧贴着杜月笙身边坐下。
杜月笙无奈地点了点头,道“你这个甩不掉的瘟神——”
王亚樵从怀里掏出一根雪茄塞到嘴里,蛮不在乎地说道“姓杜的,今天可是大好日子,你不要乱讲话——”
孟水芸走了过来,道“杜大哥,王大哥,仪式结束,会有隆重的集团婚庆,你们二位是这二十对新人的证婚人。”
王亚樵伸出胳膊,搂住杜月笙的脖子,哈哈大笑道“好啊,好啊,能和杜老板一同为新人做证婚人,实在是人生幸事。”
……
简短的讲话,各界祝福。
鼓乐声中,数百挂万响鞭炮劈啪做响。彩狮舞动起来,蛟龙舞耍起来。
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一身新衣的林纪楠拿起一根长长的缠绕了红绸布的玉如意轻轻将覆盖在牌匾上的红绸布挑起。
阳光下,红彤彤的鞭炮的碎屑中,“林氏绣品集团公司”几个字灼灼生辉。
改组后的林氏绣品集团公司下辖三十个分公司和绣坊,其中包括云水林家绣品公司,锦云绣坊,上海爱薇公司,昆山绣坊,湖州剿丝厂,常州纺织公司,苏州姑苏被面厂,南通德兰绣品公司,上海林家绣行……
锣鼓喧天中,二十对着了红嫁衣的新人缓步走上长长的红地毯,朝披红挂彩的巨大的平台走来。
巨大的平台上坐着众多的身穿新衣的老人。
这些老人几乎都是曾经的林家绣坊的老工人和老绣娘,都是为了苏绣倾尽一生的苏绣人。
二十对新人则全部是云水林家绣品公司和锦云绣坊的工人和绣娘。
新人们穿着的嫁衣,盖着的红盖头,全部的行头都是本厂的绣娘们精心准备的。
林纪楠微笑着将一个个厚重的结婚礼金红包双手递送给一对对新人。
有新人在哭泣。
祖祖辈辈,世代都是苏绣人的他们没有想到有一日会穿着自己厂子的姐妹们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嫁衣,更没有想到曾经的林大当家林纪楠,今天的苏绣女杰孟水芸会出资为众人举办这场隆重的结婚盛典。
而这一天又是如此有意义,一个庞大的苏绣帝国诞生了。
……
王亚樵和杜月笙二人共同为新人们宣读证婚词。
就在众人认为讲话完毕时,王亚樵突然抓过话筒,大声道“杜老板刚才说要为每一对新人封一个百元大洋的结婚礼包。”
早已经预料到王亚樵这个魔鬼会有如此招数,杜月笙微笑道“王老弟说错了,不是百元大洋的结婚礼包,而是每一对新人封一个一百八十八大洋的结婚礼包,寓意‘要发发’。”
王亚樵裂了裂嘴。
孟水芸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对一生都在较量的男人,露出甜甜的笑容。
久违的笑容,恬静淡然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