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铺。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孟水芸看着一个个熟睡的孩子,露出幸福的微笑。
轻轻转过身子,将房门关闭,将披肩裹紧,孟水芸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卧房里,最小的儿子林程瑞躺在摇篮床里,酣眠着。
疲劳的孟水芸坐在床边,正想上床休息时,突然想起什么,犹豫片刻,这个温婉甜美的女子站起身来,走向书架,将书架轻轻移动开,书架后的墙壁上是一个隐藏的壁橱。
轻轻按动壁橱的一个按钮,壁橱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壁橱里放置着三件物品,一个是纪无爱,也就是聂云儿,离开上海时留下的一幅图,图上画着无数密密麻麻,曲曲折折的线。
一个是许虎的父亲,单凯的养父,许家禾留下的机关布局图,许家禾的祖上多人曾参与过林家祠堂下的秘密宝藏的地下迷宫的设计和建造,虽然只有一人活着走出了那迷宫,但此人凭借记忆画出了地下迷宫的机关布局图。
虽然许家禾的图又是凭借记忆在原本就是记忆记起的图纸基础上描画出的,但能肯定是重要的重大的机关的位置定然是不会错的。
最后一件物品是自己凭借记忆,利用闲暇的时间,将当年在许茹宝的吩咐下,为苏州警察局局长赵德刺绣的那幅图,似地图,又不似地图。
三幅图被一一放在桌子上。
孟水芸仔细地,认真地看着这三幅图,想将三幅图联系起来,想找寻三幅图之间必然或偶然的联系。
眼前渐渐浮现出十年前,自己跟随在紫安身后,在红灯笼的红晕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潮湿的地下通道中。
曲曲折折,完全分辨不清方向。
镜山,嘉山,祠堂边门,熔岩洞。
三层,第一层,保存林家历代林家绣法传人模仿其他传世之作刺绣的“赝品”。
第二层,保存了林家历代当家人花大代价收集的历朝历代的刺绣瑰宝。每一件绣品都价值连城,既是艺术珍品,又是中华文化的集大成的古董。
第三层,安葬了历代林家绣法的传人。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落在为依靠记忆,重新复绣的那幅为赵德刺绣的“地图”上。
莹莹的泪珠好像一个个小小的放大镜,透过泪珠看这幅纷繁复杂的,毫无章法的“地图”,奇迹发生了。
“这是——”惊讶的孟水芸睁大了眼睛,睫毛上挂着泪珠。
聪慧的孟水芸转过身去,在旁边的桌子上拿起水杯,又拿起一支毛笔,将毛笔浸润进水杯的水中,轻轻将毛笔提起。
将浸润了水的毛笔提起,悬在“地图”上。
一滴一滴的水珠落下,落在特定的丝线上,沿着丝线的走势,孟水芸边将水珠滴落下来,边透过水珠观察着。
随着一滴滴水珠落下,孟水芸诧异的发现,这是一幅设计精巧的图,将真正的秘密藏匿在纷繁复杂的图案中,若不是透过一个个“小放大镜”,任何人都无法破解这幅图的秘密。
似想起什么,孟水芸快速拉开抽屉,从中寻到厚厚一叠地图。
一张张城市地图摆放在桌子上,边透过一个个小水珠观察着那幅纷繁复杂的图,边观察着一张张城市地图。
良久,孟水芸抬起头来。
是了,为赵德刺绣的那幅纷繁复杂的图正是中国地图,之所以无法正确的分辨出那幅图的意思,是因为和寻常地图不同,既没有采用等高线,也没有用不同颜色来区分山脉,河流,湖泊,城市,也没有按照比例等比缩小。
为什么要刺绣这样一幅图?这样纷繁复杂就是为了掩盖真相,这真相是什么?
……
坐在椅子上,轻轻将纪无爱的那幅图举了起来,孟水芸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努力地看着。
突然,困倦的孟水芸坐直了身子,惊讶。
纪无爱的这幅图描述了一个立体结构的,纵横交错的,接点众多的“暗道”。这“暗道”不仅分布在林家老宅的大大小的宅子里,嘉山里,甚至是云水镇的几处古老的宅子里,土地庙,祠堂里,当然也连通着林家祠堂下的地下迷宫。
心惊的孟水芸猛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为何林家老宅里会有这么多藏匿颇深的“暗道”?
即使偶然有人发现了某一处“暗道”,而无意的步入“暗道”中,若没有绝顶聪明的智慧和耐心,是万不可能走出这纵横交错的“暗道”的,极有可能会被困死在“暗道”中。
而各种颜色的标注说明这些被标注的位置是有特殊情况的,究竟是什么特殊情况呢?
这段被用红色笔重重的描过,加粗的地方代表什么?另一段用黄色笔加粗的地方又代表什么?
“啪——”窗外淅淅沥沥的春雨不知何时变做了狂风暴雨,狂风猛烈的拍击着窗户。
一扇没有关严的窗户忽闪着,不断地撞击着窗棂。
孟水芸走向窗户,俯身出去,将被狂风撕扯的窗户拉住。
突然,这温婉甜美的女子愣住了。
狂风暴雨中,一道道闪电中,似看到那个戴着面具的女子倒在血泊中,一个身穿紫色衣服的女子扑了过去,鲜血涌了出来。
“婉容姐,紫安姐——”眼泪涌了出来,孟水芸看着窗外的暴雨,唤道。
不等孟水芸将眼泪擦干,一道闪电闪过。
几乎在刹那间,孟水芸恍惚了。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窗外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无数的子弹横扫着整个世界,无数的人倒在血泊中,隆隆的装甲车压过一具具中国人的尸体。
炮声,枪声,火光,尸体……
一个满身鲜血,浑身脏腻的小姑娘从尸体中站了起来,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小姑娘伸着胳膊,哭泣着唤道“娘——”
泪眼迷蒙的孟水芸伸展开怀抱,唤道“爱薇——”
就在小姑娘即将走过时,一枚巨大的炮弹从高空中坠落下来。
轰然巨响,刺眼的光芒中,小姑娘消失了。
“爱薇——”孟水芸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哇哇哇——有小婴孩的大哭声。
恍惚中的孟水芸惊醒过来,原来是睡在摇篮床上的林程瑞被自己的大喊惊醒了。
难道真是自己恍惚了吗?
孟水芸连忙将窗户关好,走向摇篮床,将小小的林程瑞抱起,安抚着。
门外传来众人不安的问候声。
“水芸,你怎么了?”门外,老画师萧竹道。
“我很好,我没事儿——”
“哦,没事儿就好,早些睡吧。明日,绘婷和潘峰两口子出院,我们要去接他们。”
“哦,师傅,我知道了,您也早休息——”孟水芸道。
老画师萧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看着桌子上的一幅幅图,孟水芸边安抚着怀中的林程瑞,边道“哪管他豺狼虎豹,侵我家园者,必奋起还击。”
温婉甜美的她眉宇间是一股英气,仿若男儿般的英气。
……
翌日,何绘婷和潘峰出院了。尽管孟水芸很愧疚,认为是自己带给了何家厄运,但日渐成熟的何绘婷和善良的潘峰安慰孟水芸,道“大姐,你不要多想,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对于一个走上邪路的人,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不会知道感恩,他永远觉得是这个世界欠了他的。”
在众人的安慰下,在众人的关切下,何绘婷和潘峰被送回何府。
要强的何绘婷决定歇息一天,便回到公司开展工作。
自从何帛轩过世后,何绘婷逐渐承担起何家的产业,已经逐渐变得坚强,能独挡一面。
潘峰虽然双眼失明,但博学聪明的他常常能在一些问题上给何绘婷做出详细的分析和指引。
因此,何家的产业在两人的打理下也是蒸蒸日上。
在回何公馆的路上,潘峰将何绘婷搂在怀里,安慰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何绘婷倚靠在潘峰的身上,看着窗外的景色,道“会的,一定会的。”
两个历经磨难的人深信“邪不压正”,深信“苦难过后必然是黎明”。
……
苏州遗孤院。
丁心彤坐在办公室里,翻动着数百本话本书,检查着一件件换季的儿童服装,被子,道“这些是上海爱薇公司最近派人送过来的,记录下后,就分发下去吧。”
一个会计模样的女人,道“丁院长,我们的库房里还积压了一些衣服,被子——”
“哦”丁心彤猛然想起,自己的遗孤院的用品,粮食,水果,蔬菜,所有的一切都是充足的。
这家由上海爱薇公司独立承担的遗孤院的方方面面几乎都是富足的,许多方面,不等自己想到,上海爱薇公司的人便早就想到,不仅是衣服,食物,甚至是每个孩子穿的鞋子的尺寸,每个孩子的民族饮食习惯……事无巨细,每一件事情都在证明着上海爱薇公司是真的在付出,真的爱着遗孤院的每一个孩子。
做为遗孤院的院长,不用操心任何物质上的事情,自己只需要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照顾孩子的生活和学习上。
丁心彤笑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自己更幸福的呢?
自己是一百二十多个孩子的妈妈,每一个孩子都如此信任和依赖自己。
自己就是这些茁壮成长的孩子们的灯塔,启明星。
突然,窗外传来孩子们兴奋的呼喊声。
是什么会惹得孩子们如此兴奋?
丁心彤快速走向窗台,朝外望去。
遗孤院大门外停靠了十辆大卡车,大卡车上站着众多壮汉,每个卡车上都是满载着各种食物,玩具,衣服。
一个个精巧的玩具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那名会计立即站起身来,跑了过来,看着大门外的十辆大卡车,会计道“这些大卡车怎么没有爱薇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