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婧宸没想到她会突然醒来,却还是点了点头:嗯。怕殿下一个人害怕,臣来陪你。
君瑾瑜的眸子闪了闪,就在长孙婧宸想继续说些什么时,她却突然躺了下来,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口中还喃喃道:我竟然还做了个梦中梦。
不一会儿,长孙婧宸便感觉到了君瑾瑜均匀的呼吸声。
长孙婧宸轻笑,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她旁边的被子,躺了上去。
次日天还没亮,还在熟睡的君瑾瑜便被宋乐安叫了起来。
殿下,今日是您登基的大日子。殿下的服饰相对以前繁琐了许多,应当早些起来梳洗才是。宋乐安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宫女去准备洗漱要用的东西。
君柏涵外出已有一年了,所以平素里,他的宫殿里人很少。现在殿里的这些宫女,都是临时从椒房殿里过来的。
在宋乐安几番催促下,君瑾瑜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早起过了,还是在昨日没有睡好的前提下。
但即使上下眼皮在不停地打架,君瑾瑜也十分清楚自己此时不能耍小孩子脾气,她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宋公公便坐了起来。
梳妆完毕后,君瑾瑜便换上了新赶制出来的龙袍。
这段时间,迷迷糊糊的君瑾瑜一直在想自己昨天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梦里,君瑾瑜莫名被一群黑衣人追杀。黑衣人都用黑布遮住了脸,她到最后也没看清楚其中任何一个人的样子。后来,那群人将君瑾瑜逼到了悬崖上,其中一个黑衣人掐着她的脖子,正欲拔刀杀她。君瑾瑜情急之下,一脚踹在了那个黑衣人的下身,疼得他一把将君瑾瑜扔了出去,掉下了悬崖。
再之后,她又梦见了长孙婧宸坐在她的床榻旁,一脸温柔地看着她。
说不上为什么,君瑾瑜总觉得昨晚的梦和之前的梦都不一样。这两个梦都让君瑾瑜觉得十分真实却又有些奇怪。但具体是哪里奇怪,君瑾瑜一时又说不上来。
见君瑾瑜收拾好了,宋乐安向她行了一礼,提醒道:殿下,该去宗庙了。届时,大臣们都应当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想不出来,就干脆不想了罢。
嗯,说着,君瑾瑜点了点头,麻烦宋公公带路了。
殿下客气了。宋乐安又行了一礼,才带着君瑾瑜向已经在外等待多时的马车走去。
大梁皇家有个传统,便是新帝在先帝驾崩的第二天便要继位登基。但由于大行皇帝的遗体在前殿要停上七日才会转到陵墓去,历代皇帝的登基仪式都是在宗庙外举行的。
宗庙离未央宫不是特别远。一个多时辰后,一行人便抵达了宗庙。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登基大典便开始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朕乃先皇嫡子,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朕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其以明年为中兴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钦此!
宋乐安宣完诏书后,长孙旭文便将传国玉玺交给了君瑾瑜。再之后,众臣参拜,君瑾瑜又祭祀了宗庙后,登基大典便算是完了。
君瑾瑜左寻右寻都不见长孙莨。问过宋乐安后,才得知她身体抱恙,没有来参加登基大典。君瑾瑜听说后,便匆匆忙忙地赶回了未央宫。
君瑾瑜一登基,长孙莨便是太后了。按理,她本应搬去太后住的长乐宫,但由于君瑾瑜还小,在与长孙旭文商量后,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先搬去未央宫的凤阙殿。
长孙莨素来节俭,平时的东西也不多,所以搬起来也不算费劲。君瑾瑜去时,椒房殿的宫女们刚刚将东西收拾完毕。
再往里去,君瑾瑜才见长孙莨有些虚弱地倚在床上,而长孙婧宸正在一旁床榻上坐着,喂她喝药。
听见脚步声,长孙婧宸回过头去,见是君瑾瑜,便将药暂且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向她行礼:臣参见陛下。
阿姐无须多礼,虽是这样说着,但君瑾瑜只看了长孙婧宸一眼,便又将目光落在了长孙莨身上。她连忙走过去,跪在床边上,关切地问道,母后,你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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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母后没事,就是感染了一点风寒。涵儿不要担心。自己明明面对的是君瑾瑜,却要唤着君柏涵的名字。又想起君瑾瑜肩上的担子和不知道将会怎样的未来,长孙莨又开始怀疑,这步棋,到底是不是走错了。
可不管怎么说,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就没有收回来的可能了。
母后没事就好,先喝药吧。说着,君瑾瑜起身端起了方才长孙婧宸放在桌子上的药碗。
君瑾瑜从小身子骨便弱,以至于到了快及笄的年纪,才高约莫四尺半。人弱小故而手也小,以至于那大碗拿在君瑾瑜手里,着实有些费力。
陛下,让臣来吧。长孙婧宸上前,将手伸了过去,柔声道。
谢谢阿姐,还是朕自己来吧。说着,君瑾瑜舀了一勺药,轻轻吹了一吹,便送到了长孙莨嘴边。
君瑾瑜已然这样说了,长孙婧宸也不好再勉强。她本来准备将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收回,但看君瑾瑜有些吃力的模样,长孙婧宸还是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包裹住了君瑾瑜的手,也稳住了药碗。
感受到从掌背传来的突如其来的冰凉,君瑾瑜的身子猛然一颤,碗中的药也随着波动撒了一些出去。
长孙莨见状,苍白的面上却是扯出了一抹淡淡微笑:还是母后自己来吧。说着,长孙莨伸出手接过了俩人手里的药碗,自己慢慢喝了起来。
碗一被长孙莨拿走,君瑾瑜便迅速从长孙婧宸的手心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长孙婧文也面无表情地收回自己的手,从一旁拿了手帕,擦了擦地上的药迹。
一碗药下肚,长孙莨将空碗放到了一旁,然后伸手握住了君瑾瑜的双手:涵儿,母后想跟你说一件事。
母后请讲。说着,君瑾瑜听话地点了点头,等待着长孙莨的后文。
这时,一个急切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奴才参见皇上、太后、长孙姑娘。到了几人面前,宋乐安才行礼道。
原来是宋公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长孙莨问道。
宋乐安欠了欠身子,恭敬地回答道:回禀太后,是丞相请皇上去宣政殿一趟,说是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跟皇上说。
闻言,君瑾瑜有些犹豫地看着长孙莨:母后。
而长孙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去吧,母后有宸儿照顾,没事的。
闻言,君瑾瑜偷瞄了长孙婧宸一眼,发现她也在看自己,便连忙闪躲着挪开了自己的眼睛。
嗯,那母后一定要好好休息。说完,又顿了一会儿,君瑾瑜才恋恋不舍地跟着宋乐安离开了椒房殿。
望着君瑾瑜和宋乐安离开的背影,长孙莨又抬起目光有些无奈地看着长孙婧宸:宸儿,我总觉得,涵儿她有些怕你。
嗯,长孙婧宸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许是昨天她见到我时,我吓到她了。
长孙莨轻叹了一口气:涵儿还小,什么都还不太懂,特别是对于朝堂之事。宸儿,以后,就要辛苦你了。
姑母客气了,这是宸儿该做的。说着,长孙婧宸的眸子不自觉闪烁了一下。
也是宸儿一直想做的。
另一边,宣政殿内。
见君瑾瑜入殿,长孙旭文连忙从地上站起来,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舅舅请坐。说着,君瑾瑜率先跪坐在了桌几的一侧。
见状,宋乐安道:那陛下、丞相,奴才就先去殿门口守着了。
长孙旭文点点头,也随之坐了下来:此番臣请陛下来,是有几件事情想跟陛下说。
舅舅请讲。君瑾瑜点点头。
长孙旭文亦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始说道:其一,陛下虽不通政事,但是陛下的皇兄并非不懂朝政。所以,陛下在朝臣面前千万不能表现出来。这段日子,太后娘娘会垂帘听政,如果朝臣们有什么事要让陛下定夺,陛下可问太后娘娘。
其二,陛下一直依靠太后娘娘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臣打算兼任太傅之职,以期让陛下早日学会理政。但是陛下,您一定要认真刻苦,不能负了先皇和君家列祖列宗的一番苦心。
闻言,君瑾瑜点了点头:舅舅放心,朕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厚望。
如此便好,见君瑾瑜一脸乖巧的模样,长孙旭文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有最后一件事,是关于陛下身份的。陛下不宜让宫女贴身照顾,特别是沐浴之时。所以,臣思虑多时,决定这段时间先让宸儿照顾你。以后,陛下一定要在宸儿在时才能沐浴更衣,更不能让别人随意接近陛下,知道吗?
啊? 闻言,君瑾瑜下意识便想拒绝。
见君瑾瑜有些不情愿,长孙旭文顿了顿,问道:陛下,可是还有些怕宸儿?
朕朕君瑾瑜有些犹豫,她不知道此时该不该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
但仔细一想,现在知道她身份的人理应越少越好,若是因为自己的小孩子脾气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后果,那自己岂不是罪大恶极了。
想着,君瑾瑜摇了摇头:无事的,全听舅舅安排。
接下来的数日,君瑾瑜便按照长孙旭文的安排,除了早朝之外的时间,便刻苦研读经书、史实,学习治理朝政之法。
而按照大梁传统,如果太后在世,那么皇帝在大婚之前是不能独掌政事的,所以即使君瑾瑜大部分事情都要请教长孙莨,朝臣也没有多疑。
但长孙莨从君迁逝世后便病了,身体虚弱,不能长期辛劳。是以长孙婧宸白日在凤阙宫内以太后的名义替君瑾瑜批阅奏折,偶尔遇到大事也会与长孙莨商量,到了夜晚则会去到甘泉宫照顾君瑾瑜。
长孙婧宸本是要替君瑾瑜沐浴更衣的,但君瑾瑜说什么也不愿意。几番推辞下,长孙婧宸只好答应以后君瑾瑜沐浴时,她只在门外守着,其他的事情都由君瑾瑜自己来。
说来也奇怪,君瑾瑜自顶替了君柏涵的身份开始,她便感觉每夜都仿佛有人躺在自己的身侧。那人的身体香香的、软软的,让她睡得十分安稳。但奇怪的是,她每次醒来又都没有人在她身旁。
这日,长孙旭文突然有要务处理,没能赶进宫来给君瑾瑜上课。好不容易得了空的君瑾瑜用了午膳后便往凤阙宫去了,想将自己遇到的这件怪事说与长孙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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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今日长孙婧宸回了相府,长孙莨闲来无事,便坐在地上回想着曾经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神思便也走远了。
母后!君瑾瑜人还刚进凤阙殿,声音却已经传进了长孙莨耳朵里,将长孙莨的思绪拉了回来。
看着君瑾瑜急匆匆的步伐,长孙莨怕她不小心摔着了,提醒道:涵儿,慢些。
长孙莨还未来得及起身,君瑾瑜便一把扑进了长孙莨怀里,语气中隐隐带着些委屈:母后,几日未见,我可想死你了。
往日里,君瑾瑜空闲时最爱去椒房殿与长孙莨待在一起,二人从未超过三日未见过。而此次,君瑾瑜已经五日未见过长孙莨了,自是想她想得紧。
涵儿快些起来,长孙莨被君瑾瑜这一扑差点向后倒去,她连忙伸手撑住身子,才缓了一口气道。她虽也想君瑾瑜的,但此时旁边还有宫女在,于理不合,她便往后挪了一点点,试图让君瑾瑜起身,如此成何体统?
我知道了,母后。应着,君瑾瑜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冲动了,便自己站了起来。
闻言,长孙莨蹙了蹙眉,从地上缓缓站起身,语气严肃了起来:还有,涵儿,你如今已是一国之君,这称呼可不能随便。若是落入旁人耳朵里,当是觉得你软弱好欺,有损皇威了。
君瑾瑜嘟了嘟嘴,有些不情愿:在母后面前也不可以吗?
长孙莨摇了摇头。
见长孙莨态度坚决,君瑾瑜这才应了下来:朕知道了,母后。
见状,长孙莨坐了回去,君瑾瑜也在她旁边的垫子上坐了下来。
长孙莨的身体近日没什么起色,脸还是如君瑾瑜登基那天那般苍白。她轻咳了两声,而后道:涵儿今日来得这般着急,可是有何事?
看着长孙莨的样子,君瑾瑜心里说不出来有多难受。
她顿了顿,才回答了长孙莨的问话:舅舅今日有要务处理,我朕便得了空,想来看看母后。不过涵朕最近碰上了一件怪事,倒是想说与母后听。
何事?长孙莨以为君瑾瑜碰上了什么难事,缓缓坐直了身体,将两侧的宫女都摒退后,才有些担忧地问道。
待得君瑾瑜将自己所遇之事悉数告诉长孙莨后,长孙莨才松了紧绷的神经,发出一声轻笑来:涵儿以为此人是谁?
君瑾瑜略微一思索,心中便有了答案。
应应是阿姐吧。涵朕在登基前一个夜晚,曾梦到阿姐在我床榻边坐着。但朕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梦。君瑾瑜说着,微微低下了头。
说到底,她还是有点害怕长孙婧宸的。她觉得与其长孙婧宸确确实实每夜都温柔地陪着她入睡,倒不如让这些都是一场梦要来得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