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景仪坐到楼道门口,望着远处驶来的警车:“如果常仙打得过我们,直接上神仙形态继续动手就是了,干嘛开枪?开枪证明他在仙术上没把握。而且枪声会惊动人,这就有意思了。”
五哥虽然是神仙,但一切行为都科学得很。无论是观测流星还是侦查第一颗流星的现场,直到第二颗流星降临j大,单枪匹马、力所不及,才用仙术。彭原不由想起牛顿,虽然牛顿是著名的物理学家,但晚年还是信了教。历史总在不停地复刻出相同的境遇。不,也不能这么想,人家五哥本来就是先有了仙术后有的科学……
彭原坐到丁景仪身边:“不过,这个设想是建立在你处于完全形态的基础上。”
丁景仪对安娜招招手,示意她到他们身边来:“没错,我现在未必打得动他。”
安娜接过话头:“那他叫灰仙钱飞飞来干嘛呢?”
彭原继续说:“五哥是魔法人士审核机构的成员,应该非常清楚景仪的能力,如果景仪在完全形态下开了杀戒,全市的神仙加起来也未必是对手。所以他叫灰仙来,只是想靠她和安娜的关系牵制我们……”
三人面面相觑,这算破案了。
彭原永远都记得左恒用钥匙捅过丁景仪的事,感觉他就是个不□□。丁景仪的表情也有点阴郁:“安娜,你不会真的喜欢泡王,吧?”
安娜抿起嘴,羞涩地点点头:“因为他之前太乱来了,我们约定了三年的考验期。如果三年期间他没有再乱来,我就和他做朋友。本来想三年之后再和造物主通报的,没想到今天被神仙揭露了……”
三年对于任何一段感情都很漫长了。
丁景仪往彭原身上软绵绵地一瘫:“唉呀吃瘪!女儿喜欢上仇家,这是反派剧本啊!”
彭原也叹了口气,他希望一个人可以变好,但他并不期待左恒能做到。
“灰仙还没走呢。”
彭原向前望去,钱飞飞坐在面包车驾驶室里,边啃着面包边和前来的民警交谈。
民警:“这位公民,你在这看到什么没有?”
钱飞飞:“咱没看见。”
民警:“没看见,那你在这干什么?”
钱飞飞啃下面包:“这不听见响了,开车来吃瓜吗?”
民警差点噎住,就转向彭原三个,三个也如法炮制。民警摇摇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就按着弹痕挨家挨户地取证去了。钱飞飞也对三个摆摆手,示意他们过来。
彭原扶着丁景仪,行动有所不便,就让安娜去了,远远看着两个女生聊了几句,灰仙的车子开出了小区。
丁景仪爬起来,往彭原腿上瘫了个梅开二度:“灰仙这就走了吗,连个微信也不加啊……”
彭原一听男朋友还惦记着吸神仙,就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这一弹不要紧,彭原只觉得手指头上火烧一般的热,再看丁景仪已经阖上了眼睛。
彭原抱住丁景仪:“怎么又烧了,回去吃药。”
丁景仪“嗯”了一声:“之前就没好彻底……”
这时安娜也回到他们身边。彭原问:“灰仙怎么说啊?”
安娜举起手里的袋子,里面是一袋牛奶切片面包,面包的封口还用飘带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热气贴在袋子内侧,让面包看起来热乎乎的。
安娜说:“小灰灰说造物主和学士运势太差了,送一袋面包补补。面包是来之前刚买的,能转运。”
转运面包是什么设定,彭原不懂,但送上门的好运总要领受,他笑了笑:“走走,神仙送的,赶紧回去喂景仪吃了……”
哪里有反对的声音,哪里也就有帮助的力量,虽然只是一袋面包。彭原觉得先前遭到的困难和吃下的瘪也没那么不可接受了。彭原抱起丁景仪,丁景仪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彭原就亲了亲丁景仪的脸,收获热乎乎的呼吸。
*
雨还在下,台灯投下柔和的黄光,彭原在床上疯狂敲着九宫格:“云哥,景仪虽然开始没想好,但还是把魔法停了留力去维持教学楼了。常仙还这么对我们,我委屈,也替景仪委屈。”
李云没有回,算算时间应该是在教务处开会了。彭原横过笔记本,刚想继续写他的翻译稿,本来睡着的丁景仪突然哼唧了一声,水獭似的地钻进他怀里。
彭原摸摸丁景仪:“怎么啦?”
丁景仪把脸贴到彭原的胸口:“睡了很久,醒了就想你。”
根据丁景仪的记忆,他在人形状态下发烧每次都是一周起跳。好在下午吃了钱飞飞给的神仙面包,没几分钟就退烧了。被面包秒救了,可谓是逆天改命。
不过发烧的余威尚在,丁景仪整个人还是软绵绵的。
彭原在丁景仪唇上啄了啄:“我就在这。”
丁景仪翻了个身,两人四目相对:“有时我想,如果我能做梦就好了。这样的话我醒着在你身边,睡着也能和你相见……”
这是彭原第一次听说,有人想在梦里见到他。彭原向下一扑,在丁景仪脸上响亮地亲了几口。他不过是个非酋黑脸猫,孤僻又渺小,现在有人喜欢他,还要用甜言蜜语把他泡成甜的。
“景仪小时候一定很受宠,才这么懂谈情说爱吧?”
彭原认为自己不擅长表达感情和童年的经历有关,去哄一个人对他而言是彻底的送命题——有些人掌握得通透,但他不会。他只会豁出去自己最好的东西给对方,朴素又笨拙。
“我小时候倒是很受宠,”丁景仪坐了起来,“我在学习魔法之前,一直在母亲身边,只是看着她就让我安心……她是国家的统治者,活过了漫长的岁月,依然保持本心。比起权力和盛宴,时间和陪伴更为珍贵。”
彭原拍拍丁景仪,听了这话,他觉得男朋友像是替他把人生的灰暗过成了柔情脉脉。
“你有一个温暖的童年啊……我小时候父母都不在身边,家里人说他们出国了,不想带我。要我看,他们就是没做好组建家庭的准备。”
丁景仪满脸“我懂”的表情:“我有时也会感觉自己不该出生,那个感觉难受极了,简直怀疑人生。”
“对,就是这个感觉!没想到啊,怎么还有人这么想……不对,怎么你也会这样想,你不是很受宠吗?”
“哎,”丁景仪搂住彭原,“父亲不喜欢我,不过那是因为他讨厌自己、不想看到和自己相同的脸。母亲有多喜欢我,父亲就有多讨厌我,我感觉很分裂。”
彭原脑中掠过首相戈尔在祖登想溺死小儿子的历史,不由打了个哆嗦。戈尔想杀死的不止是儿子,恐怕也有他自己的影子。
彭原不敢往下想,赶紧带个新节奏:“只看文献的话,你哥哥对你也还好啊。”
“艾因是个混账,”丁景仪贴上彭原的脸,“如果能达到他的要求,他不吝惜赞美和赏赐;如果达不到,他也不客气辱骂和毒打。所以我很担心自己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久而久之,也是怀疑人生。”
没想到啊,这艾因皇帝又是个毒点,还刚好雷到了彭原自己。
“我要喷你哥了,这和泡王的pua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他是真正的皇帝,这就不叫pua了,叫帝王之术吧。”
彭原瘪起脸:“吧个芭娜娜,对自己亲弟弟玩这个,太过分了。我天天宠你还来不及,你哥还和你套路。还好你现在在我家户口本上了,离老家又远,不然我要气死了。”
彭原当然知道,古代的列王纷争之中,双方怎么数数都有点亲戚关系,同室操戈也是家常便饭。但现在毕竟是和平年代,他又是个富于现代人文思想的大学生,加上男朋友这一层关系,想法就不客观了。
丁景仪在彭原鼻梁上亲了一口:“别想我哥了……你小的时候,有谁照顾你?”
“姥爷和姥姥把我带大的。”
丁景仪记得彭原断断续续和他提过,彭原的姥爷和姥姥都是本地工厂的退休干部,姥爷还是一位老兵,经历过世界大战和抗美援朝。他们带着彭原住在平房里,用后花园里的菜、散养鸡和隔辈的慈爱喂养他。后来经历拆迁,他们一家就搬到了楼房里,那时彭原也上小学了,依然喜欢在假期去乡下亲戚的平房里住,彭原在那里碰见过刺猬,还和它一起玩。
想到这里,丁景仪的脑中也不由浮现出了一派田园诗意:菜园花花绿绿的爬藤架下,小黑脸猫坐在刺猬旁边,望着天空微笑。
“令人羡慕,”丁景仪托起下巴,“我小的时候一直住在皇城,没能经历过田园生活。”
彭原心里刚盘算着,等稿费发下来带丁景仪去农家乐玩。丁景仪的下一个话题差点让他心脏跳出来:
“据说发烧时亲热的感觉不一样,下次我们来试试。”
彭原立起双手,摆了个拒绝的手势。不愧是恶魔脑洞,能从田园生活跳到云雨情。然而先前丁景仪发烧的时候要么不醒,醒了就一直提要亲热,彭原都拒绝了,这次也一样:
“发烧还这个呢,你得多难受啊,算了算了。”
“可是我想让你开心嘛。”
“让我开心不必折磨自己啊,”彭原在丁景仪鼻梁上刮了一下,“你好好的,我就很开心了。”
“……你啊,”丁景仪察觉到了彭原的好意,就改换话题,“你去抓常仙的□□的时候真把我吓了一跳,你不要命了吗?”
彭原捧起丁景仪的脸,摸他的嘴唇。黑脸猫的召唤预案里没有对付枪械的场合,彭原当时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不科学的本能。
丁景仪阖上眼睛:“从来没有谁想过豁出性命来维护我。以后……别这样了。你现在还是个人,就算带着以前的记忆,这辈子的生命只有一次。”
彭原亲了亲他的男朋友:“因为只有一次,所以不能放着你不管啊。”
丁景仪回吻彭原,抱着他不分开。两人相拥、亲吻,在安静的夏夜中相互抚慰。
亲热之后也才午夜零点,丁景仪依偎在彭原身边睡着了。彭原横过电脑,继续写他的恶魔文书翻译稿,在嘤嘤的背景音里,抚慰和鼓舞同时涌上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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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了一张丁景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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