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原记得,“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是王维的诗。原文意思是,相交到老还要按剑提防对方,而先富贵的人装作不认识以前的穷朋友,可谓是非常不健康不友善的人际关系了。
彭原第一反应是有谁在黑他男朋友,毕竟两个前世今生谈了一千年的对象,羡煞旁人是当然,情敌也不缺。但是能让小软软玩笔仙看到这么个结果,也是令人不解。
彭原看看睡着的丁景仪,在群里敲出:“这个结果是怎么问出来的?”
钱飞飞又发了一段视频,视频是j大图书馆的夜间监控。彭原一眼就认出那是不外借的馆藏区域。没过多久,屏幕里出现了一个戴着兜帽的少年,紧接着监控一阵闪动,屏幕出现了雪花,等到屏幕恢复正常时,少年和馆藏全不见了。
“说来话长,这是三个月之前的监控,”钱飞飞解释说,“学校老师报警了,什么都没查到,这视频里的小伙是谁,为什么偷书,怎么有本事偷走一馆的书,全都没有头绪。你们系的李老师在出差之前就托人来找我看事了。咱是主财的,书是财富,这就找对了。”
彭原这才想起来,在去考古现场之前,李云有几天没和他联系,临行也漏了些牙刷换洗衣服之类的物件,原来是在忙这件事。
钱飞飞又说:“咱就看了事,在一个仓库里找到了书,放书的地方还有一片窗帘大小的蛇鳞。书只丢了一个星期,保存得还都挺好的,我想是怪兽家养的蛇干的。他找过你们吗?”
彭原满脑子都是问号,他亲了亲丁景仪,“咱们从渤海回来之后,你还见过伦德么?”
丁景仪呜咽一声:“……没有啊……我们不是把他赶走了吗?”
彭原提高了嗓门:“嘿嘿嘿!你到咱家之后,见过一个白嫩少年或者一条大白蛇没有?”
阳台传来喵声:“我一直在家里没有出去过。除了你和丁丁哥,我还能见到谁嘛?”
奇怪了。
彭原在群里摁下回复:“伦德没有正面和我们接触。”
钱飞飞发了一串问号:“怪兽家的蛇三个月前来偷书,却没有和你们两个照面,他是图什么呢?”
彭原脑子里闪过一连串推理:伦德从渤海跟他们到j大来,又避过他们去了j大的图书馆,直奔艾洛温的馆藏……会是为了什么呢?
“不想了,我不知道伦德他要干什么。话说回来,”彭原拉回话题,“小软软在笔仙那问出来这句诗,是在什么情况下、怎么问出来的?”
五哥突然冒了出来:“小灰灰是看事的,不是破案的。但她在这事上有些思虑过重了,一直在琢磨。前几天她突发奇想,带小软软在伦德的鳞上玩了一把笔仙,就得了这么一句话。这话的意思是提防老相识,那个伦德也认识你和老丁很久了,这话会不会是说他?”
彭原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这个,您几位都是神仙,怎么还玩笔仙?”
“本地笔仙就是清风啊,”五哥回答得很自然,“笔仙是小软软的修行趣味课程,她玩的时候想到你们了,就问问你的事。”
彭原扶额,现在神仙的课程都这么与时俱进的啊,还拿假外国人练本事呢。
五哥又说:“别担心,那个扮笔仙的清风我们也问过了,是本地世家的先祖。辈分比我们大,道行也高,要不是小软软可爱,还招不来呢。”
彭原再次扶额:这清风也看人下菜的吗?
事情还得解决,彭原想了想,又问: “那,笔仙本尊有说什么吗?比如这句诗怎么解啊,是按意思解还是按字音字形什么的?我们别想偏了。”
钱飞飞发了一串糖水色表情:“还是小五记得清楚,清风前辈说了,这个事他看不太准。不准倒不是因为他道行不行,而是因为文化差异。你们是星星国考古的专家,咱们不过是本地小仙,星星国的文化很神秘,咱们不懂。所以也未必是这个解读。”
灰仙钱飞飞竟然把艾洛温称为星星国,柔软的萌感从彭原心底升起,轻轻敲击他的初心。
丁景仪呜咽着翻了个身,顺手抱住彭原的腰,一头埋进他怀里:“明天给姥爷送饭的菜,我买好了,明早你就不用去市场了……”
“爱你,”彭原亲了亲丁景仪的额头,“姥爷吃了你买的菜,后天肯定出院!”
“嗯,你摸摸我,”丁景仪轻声说。
彭原揉揉丁景仪的头发:“摸摸。”
丁景仪哼唧几声,又安静了。
彭原回头看群:“那……会怎样呢,这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才会让几位神仙操劳来告诉我吧?”
群里突然鸦雀无声。彭原满头问号:“我说啥了嘛?”
没多久,钱飞飞拉了个小群,群里只有她、五哥和彭原三个。
钱飞飞发了一大串表情符号,组成了一张海报似的长条信息:“这句诗,我用了一天终于看出来了。你们明天出门会碰到白头发的人,这个人和你们有些关系,但关系不是很近。碰见他,你们会有生命危险。”
彭原看看手机日历,差点吓尿,明天是个星期六,学校没有课,所以他早就定成姥爷送饭的日子。彭原是很会做计划的,他在考古时就和几个姨商量好了,从现场回来第二天就去送饭,丁景仪也提前给他买好了做饭用的米和菜。打电话约这事的时候连李云都没听到,此刻竟然被神仙算了出来!
至于白色头发,彭原已经忘记伦德的人样是什么色的头发了。但他觉得双方都在没有魔力的大气下作战,伦德的消耗更大,是绝对占不到半分便宜的。
彭原战战兢兢敲下回复:“我明天去医院给姥爷送饭,菜都买好了。天太冷,外卖的时效我不放心,只能自己去送,不能让我姥爷吃到凉饭。”
简单朴素的东北回答。
群里打出一串省略号。最后五哥说:“零下十多度出门给老人送饭,一片孝心不容易,我明天刚好有空,送你去了。”
“不用了不用了,生命危险的事不能扯上别人。”
……何况送饭能有生命危险也是很奇怪。彭原切出聊天框,在新闻里搜了一下“送饭”和“危险”的关键词,跳出来的全是外卖员的交通事故,看得他心里一揪,更加觉得这饭要自己送了。
日常的送饭还送出使命感了,彭原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但想他这辈子经历过的事情,有哪些不是从小事一路滚雪球变得格外非洲呢?
彭原摸出两根魔杖,对着空中画了几个圈,仔细思索一番,最终还是把丁景仪摇了起来,再把先前的事复述一番。
彭原问:“你说伦德来干嘛的嘛?”
“偷书……当然是看书,”丁景仪揉揉眼睛,“伦德虽然是技术工人,但他很喜欢看书,没想到吧?”
“为什么呢?”因为艾洛温相关的史书对伦德的性情没有记载,所以彭原并不知道。
丁景仪摸摸自己的背,摸到痘贴,就笑着放下手来,满脸都是满足。
“伦德最初是想……成为我的管家,对,就像我想成为哥哥的首相一样。魔法师当然喜欢知书达礼的陪伴,伦德很努力地读书,但他仍然做不到学以致用,他是魔兽啊,魔兽和人比,天生就缺那么一丢丢智能。
也许是先前的搜索结果还没有消退,彭原脑子里浮现出的竟然是残疾人外卖骑手的形象。
“就算是养个男宠,我也会教他们读书、给他们考试的。”
彭原觉得自己头上绿了:“那你考了吗?”
“当然没有,所以我没有男宠。我的肾也不行,要它们只能加重身体负担。”
彭原“哼”了一声。
丁景仪继续说:“但伦德养成了读书的习惯,更有惊人的读书技能,他虽然不能像人类的智者一样将知识用到极高的程度,却可以背住他读过的所有书……你记得他临走前说过什么?他相信地上有人能让我回到迷雾之星上去,做点什么。我猜,他是想知道迷雾大陆升空之后,在地上发生的事。”
“……你对下属的培养很到位啊。”
“怎么说呢,”丁景仪叹了口气,望向窗外,这时窗外开始飘雪,“母亲和导师曾经给我留下祝福,让我一生免于领兵打仗之苦。所以我对军事知识是一窍不通的,即使在交战之地修理工事,我也从未拿起刀枪。有时我渴求这些知识,却因为各种怪异的原因求之不得。所以我乐于满足别人对知识的渴求。”
“你这是神爱世人啊。”
“那不至于,我只是能在每个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那我呢,你看到的我是什么?”
丁景仪抬手在彭原鼻子上一刮:“是猫猫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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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住院了,一个月后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