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阳台渗进细细的冷气。彭原把饭盒放到茶几上,嘿嘿嘿跟着跳了上去,好奇地看着银色的保温袋,用头顶了顶。丁景仪看着猫,也凑上前去,嘿嘿嘿一下就跑开了。
“丁丁哥那个表情,肯定要剪我的指甲。”
丁景仪满脸怀疑:“猫说什么?”
彭原回答:“垃圾话而已。好啦,你们两个在家里暂且不要走动,我去送个饭就回来。”
嘿嘿嘿翻着眼皮打量着彭原,满脸都是被占了便宜说不出话的表情。彭原觉得这猫起码有初中学力,还是送去上学吧,别耽误孩子。
“你真的自己去?”丁景仪看着彭原走到门口,忍不住问了一句。
彭原套上鞋:“是啊。刀山火海不能让姥爷饿着啊,今天都零下十五度了,他年纪大了,少一顿饭,心里会难受的,不然怎么有‘饥寒交迫’这个词……”
说着,彭原脚下一滑,在防滑垫上结结实实摔了一跤。突如其来的疼痛传来,彭原不由嚎叫出声:“啊——”
“你好柔弱啊!”嘿嘿嘿迅速从客厅蹿出来,一把抱住彭原的腿,摸到左脚脚踝,舔了起来。
丁景仪把彭原扶起来:“看来命运就不想让你出门。”
“那姥爷怎么办啊。”
丁景仪犹豫片刻:“我去送饭。”
彭原愣住了,空气突然安静,只有嘿嘿嘿舔彭原的吸溜声。
彭原记得丁景仪是不敢去见姥爷的,因为过去的阴影,也因为现在的没有勇气。丁景仪本来计划着在渤海做到些什么事情以恢复勇气,比如自己下海使用星辰魔法、把迷雾之星拽回北大西洋,但又因为各种原因搁置了。但是今天,命运好像不经意地推了他们一把。
“那你去吧,我和嘿嘿嘿在家里,看这舔猫。”
“那可不是,猫只舔比自己菜的。你看嘿嘿嘿就不舔我,你才是猫坐实的猫猫弟弟。”
“你还是个人吗?”彭原抱起腿。
丁景仪满脸坏笑:“我当然不是人,你却是真的猫。哎你把鞋和袜子脱了,我给你抹点热乎大米,拍个茶艺照。”
彭原又嚎了起来:“我一个猫车撞翻你!”
猫车是发不动了,嘿嘿嘿舔过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丁景仪用酒精给彭原的脚踝擦了一遍,又对着彭原端详一番。
彭原摆摆手:“我躺会儿就好,你快出门吧。”
丁景仪没理他,左眼一眨,切出半透明的瞬膜。随着“嗖”地一声,淡红色的光线爆射而出,激光制导般对准彭原的脚踝扫了一遍。彭原知道,这是爱神的权能魔法“透视”,丁景仪曾经想把这个魔法教给他,但这个魔法的人类语言咒语比变身魔法的“阿巴阿巴阿巴阿巴”还过分,彭原就放弃了。
片刻后,丁景仪闭上魔眼:“你的骨头裂了,我们两个今天怎么都要出门了。”
“唉,”彭原叹了口气,“我还想支棱起来。”
“有我,你肯定能支棱起来。”
丁景仪叫了快车去医院,先把彭原和饭扛到住院部,给姥爷说明情况,再借了个轮椅把彭原送去门诊挂号。有人照顾就是好啊,可以不带脑子躺着,彭原在轮椅上美滋滋地想着,全然不顾零下的气温冻骨头。
彭原想起初中有次跑一千五百米摔倒了,裂的也是左脚脚踝,但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了,真是阿喀琉斯之踵。彭原还记得,当时体育老师安排了三个男生把他送去医务室,再把他背到了医院。但是被集体照顾和被一个人照顾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集体的关照和爱情的怜悯尝起来是两个滋味。庆幸之余,他又飘飘然起来,完全把神仙们的预警忘到九霄云外了。
彭原伤得不严重,只是医院人多,做什么都得等。拿到药时已经下午了,两人就叫了外卖,到住院部陪姥爷吃吃喝喝。
姥爷问丁景仪:“你不嫌毛毛傻吗?”
彭原差点把米饭吐了。
丁景仪满脸都是尴尬的笑容:“毛……啊,阿原他不傻啊,挺聪明的。”
彭原心里裂开了,第一次被姥爷当着男朋友面喊小名,总归是有点崩溃的。
姥爷早就吃完了饭,从病床床头柜里摸出一瓶白酒:“毛毛老说神神叨叨的事,还不傻?他说你是用仙术叫来的。”
彭原赶紧把酒瓶子夺走:“不能喝,没花生米!”
丁景仪转转眼睛:“魔法是文化……讨论魔法是……文化人的表现!”
“嗨呀,他哪文化了,研究生都没上……”
“这不是没到时候吗,”彭原急得直拍大腿,“大四还没念完!姥爷你别为了喷我而喷我啊。”
有些长辈热衷用贬低来表达喜爱,彭原习惯了,但总归不太开心。
“你们喷,你们喷,”丁景仪捧起饭盒,“我去给饭盒洗了。”
姥爷摁住丁景仪,踢了彭原一脚:“没有让客人洗饭盒的道理。毛毛去。”
“他都走不动路了,”丁景仪赶紧拖着轮椅往后退了一步,“我们拿回去给他洗。”
彭原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没有外人的时候,姥爷对他很好。有外人在了,姥爷恨不得让全宇宙都知道他是个智障。
姥爷问丁景仪:“你在家,你妈让不让你洗碗?”
彭原再次裂开,这个问题姥爷问过,他也解释过。首先艾洛温的文化里没有碗这种餐具,其次王子下后厨,怎么都很雷人。
丁景仪的笑容凝固了:“我妈不让,我妈让我好好学习。小时候家里有保洁。现在爸妈都不在了,哥哥管家,我就自己洗碗。”
姥爷拍了拍彭原:“还说小朋友是王爷!都自己洗碗了还什么王爷,我看你就是傻!毛毛也没有爸妈,你们两个没有六个钱包,只有我一个钱包……”
丁景仪瞬间哑巴,彭原还想辩解:“不是,我去自己挣个首付……”
“你挣个屁!你写的那些狗屁文章,谁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