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
彭原和丁景仪面对面坐在浴盆里,嘿嘿嘿在防滑凳上坐着,焦急地看着他们,时不时喵一句“你们在自杀吗”。
彭原擦干手,拖过防滑凳摸了摸猫:“我们没事,就泡会儿。”
“你们怎么不去澡堂,在家里泡?”嘿嘿嘿跳了下来,踱到浴室门口,“害我操心。”
彭原笑了笑:“有些事只能在家里说。”
等嘿嘿嘿走远了,丁景仪迷惑地问:“你刚才和猫说什么?”
“猫都怕水,嘿嘿嘿担心我们泡坏了,没事的。”
丁景仪举起吹泡泡器,往里面倒肥皂水:“真懂事啊。”
彭原低下头,看着丁景仪违反广告法的物件在水面飘着,抬出一个脑袋。这玩意真大啊,鳄鱼一样浮着,有了它,浴缸都可以不买小黄鸭了。彭原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违反广告法的物件根部有一道疤痕。
“还疼吗?”彭原把它捧了起来。
丁景仪摁出一串泡泡:“这都过了一千年了,怎么会疼。”
魔兽兔吉米得到驾车的许可后,第一件事就是载着哈尔隆妮亲王奥林·瓦伦廷出游,结果摔伤了他。这道伤疤就是那时留下的。
因为奥林和吉米在工程中也是同事,所以很信任他,猫车发动时,奥林还在小憩,这一下毫无防备地摔了个结实,把违反广告法的物件摔断了。
“唉,人生无常啊,”彭原对着罩脸的肥皂泡吹了一口,气泡“啪”地碎了,“也不知道马克斯在哪儿。”
马克斯是奥林送给时空神的魔偶。坐吉米的车受伤之后,魔法师奥林在养伤时也没闲着,用断掉的器官造了个魔偶。如果说用心脏制造的安娜是他的情感、用眼制造的阿卡是他的理智,那用这玩意造出的马克斯则是他的欲望。这是彭原绝对不敢写进公众号的内容,写了立刻被封号,几年的经营都会付之东流。
马克斯虽然没有生育功能,却是个四处发情的魔偶,恼人程度,伦德望其项背。所有的魔偶和魔兽都被它骚扰过。它的武力又高得吓人,曾经单挑翼骑兵指挥官维玻半天也不落下风。
魔法师奥林决定销毁它,时空神卡拉斯不忍心,就把马克斯从奥林那里讨了过来,卡拉斯先和奥林改造了它,剥除了魔偶核心中导致它发情的那部分。但马克斯依然精力过剩,只是发情变成了寻衅滋事,他在艾洛温四处拜访知名的武士并挑战他们——甚至打起了艾因皇帝的主意!
卡拉斯就让马克斯打扫时空狭缝来消耗精力,因为狭缝中有时空神保存的诸多文明遗迹。无尽的空间和无穷的精力倒是此消彼长的相称。而且马克斯的家政水平,放到现在也是保洁公司最贵的一档。这么一来,它就完成了从浪人到扫地僧的华丽转身。
卡拉斯在离开迷雾大陆时,也带上了马克斯,想必它在大陆的某个角落做家务吧?
“不想它了,”彭原拿起粉色塑料盆,往丁景仪肩上缓缓倒下热水,“你说,胡舜华能说服其他神仙把莱尼挖出来吗?”
先前在麦当劳,两人和戴维斯达成了协议:戴维斯把伦德还给丁景仪,彭原就把莱尼从病历纸上放出来。前提是丁景仪管住伦德,戴维斯管住莱尼。真是合适的君子协议。
至于怎么找到这张病历纸,戴维斯表示他会自己想办法。
丁景仪嘤了一声“舒服”,吹起新的泡泡:“如果给现钱买通神仙,大概是不行。但是招商引资就不好说了。戴维斯手下有几条工业生产线,刚好适合放在g市。神仙们本来就是为了民生服务的,一定会同意。”
彭原放下塑料盆,如果他没那么好的运气,用时空权能回溯了现场,恐怕所有的人都要被莱尼杀死。所以戴维斯想用引资来平定这件事,彭原理智上是支持的,情感上却是受气的,但他咕哝半天,最后却憋出了一句话:
“一场虚惊换经济发展,行吧。”
丁景仪摆摆手:“那是他们的事,他们自己商量。我只是觉得你太委屈了,这事没完。就算找到病历纸,也不能让他们这么快活。”
彭原不记得丁景仪报复过谁,嘴上下意识地说了句:“算了算了,大哥算了。”
丁景仪望向马桶,莱尼的狼头魔杖就戳在上面,就是皮搋子的预备役。
丁景仪接下来的话险些让彭原喷出来:“给伦德搞个玉米蛇大小的形态,我们把他养在马桶水箱里怎么样?”
——这是什么跳脱的思路啊?
“不了不了,邻居看见估计挺害怕的,”彭原扶住浴盆边缘,“不如养在药酒里吧,大家感受好一点。”
“那我得弄点绍兴黄酒……”
丁景仪说着,手指在浴盆水里搅动,画出又宽又长的七彩结晶。
“算了。伦德要是留在身边,家里就有两个醋猫了,这可不行。一千年前让你当了醋猫,现在不能再当了。”
专宠的气息!彭原张开双臂,给了丁景仪一个湿漉漉的拥抱。他们在一起不过短短几个月,彭原觉得已经把人间所有的糖都吃遍了。他最大的希望不过是把糖继续吃下去,吃到他的身体化为尘土、名望也不再存于世间。
丁景仪挠了挠彭原,把他的脑子从甜腻的棉花糖温柔乡里挖出来。
“我还是担心,灭世流星锚点是你都不知道的事情,但我却莫名其妙地有点印象。”
彭原人虽然从糖坑里出来了,思绪还残留着甜美的余韵,几个彩色泡泡飘起来,又让他迷糊了,只说得出一句:“你怎么想?”
丁景仪把干发帽拿下来:“你不在的时候,曾经有人唤醒过我。”
浴盆的水“哗”地响起,彭原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还有这事?”
“也许是死神真的死去了,所以我被唤醒过很多次,”丁景仪揉着眼睛,“说到克莱斯特,我想起来每次都是不同的人,中年人、少女、青年,但每一个都姓克莱斯特。”
彭原屏住了呼吸:“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们需要我,去战胜他们盟友的敌人——叫贞德的村妇、驱逐想统一德意志的外族皇帝古斯塔夫、刺杀令他们恼怒的政敌俾斯麦首相、终结罪恶的第三帝国统治、让柏林墙两边的亲人团聚。”
“然后呢?”
“我说你们另请高明吧!我一个从没打过仗的人,怎么就能纵横捭阖?指望我不如去求上帝。克莱斯特们说这是祖先和时空神约定好的规则,我说那时空神哪去了,叫他自己来和我说!他们就说不出话来,只在那里哼唧‘等到流星在锚点上归位、命运就会恢复原有的样貌’之类的话。我觉得烦,就用一点星辰魔法,告诉他们哪里能找到金矿。知道了金矿的位置,他们就有钱去行方便。黄金不能改变历史的走向、不能解决他们的问题,却能让我得到安眠的宁静。”
彭原抖了抖,克莱斯特家族还真是收钱就走的务实典范……
话说回来,如果把可怕的历史拐点扔给时空神来掷骰子,彭原也非常确信自己不能让历史走到完美的轨迹上,毕竟时空神只是文明的记录者。与其震撼世界、干涉历史,不如悄然存在于传说之中。
彭原拍拍手,纸笔就飘了过来,留下流畅的笔迹:“等到流星在锚点上归位、命运就会恢复原有的样貌。”
这会是什么箴言或者预兆?彭原不知道,但他明白这一定是过去的他——离开艾洛温的时空神留下的,他必须亲自前往北大西洋看看。一些秘密尘封在他体内等待发掘,只是需要选对解开谜题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