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祖又捏了捏眉心,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无可奈何地道:“燕王妃请讲。”
燕王妃叹息道:“回皇兄,卿如晤并非二月初八午时出生,她的真正生辰是二月初七亥时。”
“当时相爷夫人未诞下嫡子,府中很多姨娘怀有身孕,二月初七亥时生下如晤后,发现是个女娃,夫人的奶娘劝夫人偷梁换柱,从外面找个男婴来顶替,这样才能巩固她在相府的地位。”
“如晤生下来时,不哭不闹,生产后虚弱不堪的夫人抱着她,一个劲地摇头,一字一句地说‘她是我的女儿,我绝对不会用她去换荣华富贵,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吃的,我可能做不了一个好母亲,但却会拼尽全力护她平安’,夫人说完便因为太过虚弱而昏了过去。”
“当时卿老夫人去普泽寺礼佛还未归来,相爷又不能进入产房,产房里除了妾身外,稳婆和大夫都是夫人的亲信。”
“夫人晕了过去后,产房里手忙脚乱,顿时没了主意,奶娘还想用男婴来换如晤,但最后被妾身阻止了。”
“后来夫人因为失血过多差点性命不保,众人忙着救治夫人,所以一直没有人将不哭不闹的如晤带出去给相爷看,这一折腾,就到了午时,大夫才将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夫人抢救回来。”
“夫人醒来后,吩咐产婆出去报喜,产婆出去之前,奶娘狠狠地捏了一下如晤,痛得她哇哇大哭,哭声很是嘹亮。”
“当时臣妾将如晤抱出去的时候,没想到皇兄也在,皇兄你还直夸如晤哭声很亮。”
成祖靠在桌上,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确是燕王妃抱着卿如晤出来无疑。
眼看计谋就要成功,却冒出个燕王妃搅局,皇后又气又恨,她冷冷地盯着燕王妃,厉声道:“这么说,是燕王妃你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罪犯欺君了,燕王妃,欺骗陛下,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燕王妃反唇相讥:“皇嫂,臣妾还没有说完,你为何如此急着定臣妾的罪?你一会儿说臣妾谋逆,一会儿说臣妾欺君,臣妾虽然不喜欢你,但也罪不至死吧。”
“你!”皇后大发雷霆,火气在肚子里四处乱窜,她指着燕王妃气得浑身发抖。
燕王妃瞥了皇后一眼,道:“皇兄,当时并没有人告诉您如晤的生辰,之所以被记成初八午时生,乃是相爷自己想当然,所以我们不算欺君啊!”
成祖的眉头拧成川字麻花,一脸无奈地看着燕王妃:“真是胡闹!孩子生辰这种大事也敢撒谎!”
皇后的脸,几乎要沉得滴出水来。
成祖明着责怪燕王妃,实则是信了燕王妃的话,如此一来,她们母子苦心布的这个局,就这样功败垂成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坑长孙曌一把,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很恼怒,简直恼怒得不得了!
她恨不得去撕了燕王妃,可是她是皇后,和燕王妃计较只会惹人非议,所以她只能忍下。
燕王妃听了成祖的话,不以为意地道:“皇兄,以前册封郡主都没有册封礼的,只需备案后下发宝册印鉴即可,谁能想到皇嫂会提议举行什么册封礼。”
说着,燕王妃指着太史令:“而且这个糟老头子也真是的,皇兄您让他瞧日子行册封礼,他竟当众断两位郡主的命数。”
“还说泰康郡主命数贵不可言,以后不是帝妃也是个王妃,那些非帝王非亲王的人,谁还敢去求娶泰康郡主?”
“臣妾看这糟老头子分明就是胡说八道,他以前还说臣妾和燕王八字不合呢,现在我们不也过得好好的。”
听到这里,长孙曌几乎忍不住要拍案叫绝。不愧是昔年闻名天下的女将军,一番话巧妙地将皇后想要迫害卿如晤的意图点了出来。
成祖听了她的话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面色霎时一僵,只觉得一股寒意蹿上脊椎。
太史令吓得脸青唇白,连忙磕头求饶:“陛下,是臣多嘴,请陛下恕罪。”
成祖没有表态,最后将目光又放到了卿如晤身上,他也觉得太史令断命的事情有点蹊跷,一般情况下若是真推演出什么不得了的事,理应私下禀报,他为何会在当众说出来。
况且,燕王妃这个人虽然有些刁钻难搞,但从不说谎。
思及此处,成祖已经完全相信了燕王妃的话,然而太史令那句“女生帝命是祸国的征兆”始终浮现在脑海里,连带看卿如晤的时候,眼里也生出一丝浓浓的警惕。
他轻轻拍了拍腿,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咳了咳,道:“太史令,你帮长安郡主瞧一个行册封礼的好日子。”
成祖这是打算将方才的事轻轻揭过,不追究了。
太史令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将卿如晤的八字重新推演一下,末了,他面色一变。
这、这是凤命!
可是此命多舛,除非有比她更硬的命……
成祖见太史令面色变化莫测,倾身问道:“爱卿,你怎么回事?可是哪里不对劲?”
有了方才的教训,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多说,只是道:“陛下,长安郡主可和泰康郡主一同行册封之礼。”
成祖点了点头,表情深沉莫测,无人可窥他所想。
皇后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卿如晤,她看着太史令,厉声道:“太史令,你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是卿如晤的八字有什么不妥?”
太史令重重一颤,吞吞吐吐地道:“回……回娘娘,长安郡主的八字并无不妥,臣只是……只是痛风犯了,有些站不稳。”
痛风犯了!
众人几乎有些坐不稳。
皇后面色一沉,黑着脸不再说话。
成祖淡淡地道:“来人,将太史令扶回椅子上坐好。”
八字的事算是告一段落,成祖表面上信了燕王妃的话,对太史令说的话丝毫不在意,可是卿如晤感觉得到,成祖看她的目光和方才有些不同。
那目光中蕴含着些许的——敌意。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为君者,绝对不允许任何威胁到皇权的人存在。
成祖不杀她,已是宽宏大量。
卿如晤看向刚刚落座的燕王妃,向她投去一个感激的微笑。燕王妃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这只是举手之劳。
然而她在收回目光之时,却无意中瞥见长孙泓看着她露出狠戾的狞笑。
“如晤。”这时,回到座位的顾昀华轻轻叫了一声。
卿如晤看向她,脸上聚起笑容:“昀华,你平安归来,我很开心。”
顾昀华笑道:“等会儿我们共乘一辆马车回去,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卿如晤答道:“好!”
说完,她们便转过头,各自专注着眼前的事。顾昀华吃得十分开心,卿如晤却并没有动筷。
听了燕王妃的话,她总算明白为何前世今生燕王妃都对她表露出善意,原来她的出生,燕王妃从头到尾都见证过。
然而卿如晤想得最多的,还是燕王妃说的那些关于她母亲的话。
她从未知道生下她的时候,母亲差点丢了性命;也未曾知道一直对她淡淡的母亲,是那样爱自己。
只是为何,明明深爱还要装作不在乎。
想到这里,卿如晤心里头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时,嘉宁公主的嬉笑声传来,卿如晤听了,嘴角勾起一个古怪的微笑。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动不了皇后这只母老虎,但却可以先拔下她的爪牙。
卿如晤刚刚想到这里,嘉宁公主面色一变,露出一个极为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