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絮抖了一下,眼里蓄满了泪水,不停地磕头道:“小姐,奴婢和春红的家住在京郊的马家村,前段时间有个贵人看中了我们家的房基地,派人将奴婢全家赶了出来,还把奴婢家房子推翻了,奴婢的大哥气不过,理论了几句,却被那人的家丁打得出气多进气少。”
“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们还反过来诬告大哥袭击他们,并且收买了贪官将大哥投进了监狱里,之后奴婢就接到了消息,那人说如果想要大哥活命,就必须听从他的安排,否则就让大哥死在监狱里头。”
“奴婢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指证大小姐杀了大少爷,春红和大哥有婚约,正好春红也在小姐面前得脸,为救大哥,她只得干出拿等子糊涂事,最后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卿如晤继续道:“自春红的死后,收买你和春红的人,有没有再联系过你?”
飞絮咬紧下唇,面露犹豫之色。
卿如晤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如实招来,或许我能救出你大哥,也能安抚你无家可归的一家老小,这里头的轻重,你自己思量着办。”
自家小姐是郡主,飞絮自然相信她有能力将大哥就出来,只是……飞絮紧紧咬着唇,心里正在剧烈地挣扎着,额上的汗水却不断流了下来。
卿如晤安静地等着她开口,也不催促,任由那时间一点点流逝。
良久,就在竹露的耐性要耗尽之时,飞絮开口了,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那人前日让奴婢……让奴婢悄悄偷了荷风姐姐的肚兜交给他,可是荷风姐姐向来谨慎,奴婢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偷荷风的贴身之物?
卿如晤微微一笑:“飞絮,你可愿意将功折罪?”
飞絮浑身是汗,腿肚子也一直抽筋,万万不敢抬头去看卿如晤,她觉得大小姐实在太可怕了,简直不像一个闺阁中的小姐,闻言连忙点了点头:“奴婢愿意,奴婢愿意。”
卿如晤勾唇道:“竹露,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带着一百两银子去安抚一下飞絮的家人,若是明日我安然无恙,就让他们拿着我的帖子去衙门走一趟,想办法把飞絮的大哥保出来让他们一家团聚,若是明日我被什么人害了,就让飞絮一家人去牢房里团聚,并让牢头好生照顾他们,近几日天冷,牢房里冻死人也是常有的事。”
飞絮浑身剧震,深深地跪了下去。
一切安排妥当,荷风道:“小姐,飞絮这人信得过吗?她会不会临时反扑?”卿如晤将目光放到飘零如星的梨花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放心吧,我已经找人查明了她的背景,她方才的确没有说谎,若是她敢背叛我,那我便……”
和飞絮谈完话后,卿如晤可以笃定这背后之人正是永乐斋的王妈妈,因为能准确知道相府下人来历,并且在相府神不知鬼不觉地与淑清苑的人接触的,必定是相府中的人——不仅是相府的老人,而且还是个身居高位的人。
满足这个条件的,除了老夫人身边的顾妈妈外,便只有永乐斋的王妈妈,两人之中以王妈妈最为恨她,且背后靠山强大,也只有她才敢参与弑杀卿怀瑾这种事情。
锁定了王妈妈后,便不难猜出这幕后的主使便是皇后。
依卿如晤对长孙泓的了解,他高傲自大而且刚愎自用,他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朝堂权谋之上,断然不屑掺和到内宅里来。
想到这里,卿如晤勾唇一笑,对着荷风招了招手,招招手:“荷风,你再去帮我办件事。”
卿如钰经过花园的时候,两个打理花园的小丫头正在咬耳朵。
“咱们相府几个小姐,个个都像天仙一样,其中大小姐最是出众,如果我也能有大小姐十之一二的姿色,我也不必在苦哈哈地做下人了。”
卿如钰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看向说话的小丫头。
另一个小丫头却不以为然地道:“我倒觉得四小姐最美,特别是她穿上紫衣的时候,简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你没看到吗,大小姐及笄礼那日,很多王公贵族都盯着她看,四皇子更是看呆了。”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大小姐喜欢素色衣裳,一直清汤寡水的,不比四小姐明艳动人。”
听到这里,卿如钰冷哼一声,领着新雨和晚秋转身离去。
……
隔日一早,卿如晤领着荷风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顾府的马车便来了。
马车走到近前,顾昀华掀开帘子探出头:“如晤,快上来!”
依旧是一袭红衣,热烈如凤凰花般盛开。
卿如晤点了点头,这才注意到马车旁边还跟着一匹通体雪白高头大马,而顾昀暄就骑在上面。
当顾昀暄的脸从马车那边露出来的刹那,绕是卿如晤再镇定,她也不由得一怔。
这是自元宵节后第一次见到顾昀暄,可是才短短一个月,他整个人竟瘦了许多,衣袍穿在他的身上,空荡荡地,仿佛大了一圈,下巴还新生些许凌乱的胡茬,看起来苍凉又沧桑。
昔日俊逸非凡的无双公子已变成一个颓废的青年。
“顾大哥。”卿如晤没有半点尴尬,反而觉得心底被丝丝缕缕的情绪牵动,有些不明所以的心疼。
“如晤妹妹。”顾昀暄哽咽着唤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卿如晤笑着向他点点头,领着荷风和竹露钻进了马车。
马车里,只有顾昀华和贴身婢女小姽二人,五人同乘一辆,倒也不觉得拥挤。
“听说你的妹妹们也在应邀之列,怎么不见她们?”刚坐下,顾昀华便笑着问道。
卿如晤道:“二妹如今是未来的二皇子妃,单乘一辆马车才能显得端庄而尊贵,四妹一向与我不睦,她才不会与我同路。”
这些事情顾昀华都知道,只是她担心卿如晤见了大哥尴尬,所以才随口挑起话题。
顾昀华会心一笑,道:“今日群芳会聚,必定少不了是非,只愿不是冲着你来。”
卿如晤点了点头:“我也盼着能平静平静,整日斗来斗去,我都快腻死了。”
顾昀华不信地道:“只怕你乐在其中。”
卿如晤莞尔一笑,转移话题道:“昀华,顾大哥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既然卿如晤挑起话题,顾昀华也不再隐瞒,当下便把什么都说了出来:“元宵节那日回到家后,大哥整整几天几夜滴水未进,最后昏死过去,我娘跪在他面前抹了许久的眼泪,他这才勉强吃下一碗粥,现在他这样子,已经算是好的了,当时可差点丢了性命。”
“今日我跟他说最近总有人针对你,需要他帮忙接送,他才愿意出这一趟门,否则还不知道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多久。”
“如晤,我不求你能原谅大哥,他也不配得到你的原谅,但如果可以,你与他说说话吧!不然怄在心里久了,我担心他会有个三长两短。”
卿如晤连忙捂住顾昀华的手,轻声道:“昀华你别这样说,顾大哥没有对不起我,倒是我负他良多,如今见到他这样,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你放心吧,有机会我会劝导他。”
顾昀华反握住卿如晤的手,感激地点了点头。
马车缓缓向英国公府前进,却不知他们走后,一个身影从巷子里显露出来,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长空万里,风过无痕,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平静而祥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