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公主越说越大声,一副就要全天下人都听到的样子。在她说话的时候,卿如晤抬眼攫住了她的脸,眸似水深,一片冷婺,抬眼的瞬间,就如一把锋利的刃,出鞘般夺人声息。
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她素来泰然若之,从不轻易动怒,但是护短的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辱到她身边的人,以至于此时她莫名的烦躁起来,就像被什么一口噬在心头上,徒生一股怒意。
然而,她不能动手,她身穿凤冠霞帔,代表太子府的脸面,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二皇子大婚之际殴打公主。
思及此处,卿如晤拢在袖底的手紧攥成拳。
“嘉宁,如玮被退婚非她所愿,她出身不好也不是她能选择的。”卿如晤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但是一个人却可以选择怎么做人,有个性可以,但要把握一下度,说话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只会往别人的心窝子戳,这不是性子直爽,而像一头没有驯化过的畜生,若是连做人连基本的道理都不明白,那还做人干什么?不如直接去当畜生得了!”
“皇嫂,你竟拐着弯骂我是畜生?!”嘉宁公主腾地站起来,指着卿如晤疾言厉色地道。
霎时间,气氛愈发紧绷冷凝,充斥着剑拔弩张之感,让人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众人有些坐不住了,皇子大喜的日子,公主和太子妃争执算个什么事儿,要说就怪这个嘉宁公主,说什么不好偏生提卿如玮被退婚的这一茬,若是私底下说说玩笑几句也就罢了,竟还当着卿如晤这个煞星的面说出来,还让她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如坐针毡般难受。
然而,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
卿如晤冷冷道:“本宫从来不拐弯,难道你感受不到本宫的直接么?”
“你……你你你!”嘉宁公主指着卿如晤,气得浑身发抖,好半天都说不出来。
论嘴皮子功夫,嘉宁公主从未是卿如晤的对手。
卿如晤一瞬不瞬地看向她,继续道:“嘉宁,下次请你注意分寸,本宫的二妹好歹是相府二小姐,就算你是公主之尊,也不能轻易践踏她的尊严,若是下次再让本宫听见你胡言乱语,那本宫只好和父亲一起去找父皇理论理论了!”
“你!”嘉宁公主抓起桌上的杯子,作势就要像卿如晤扔去,举了许久,终于还是放了下来,“算你狠!”
说完,嘉宁公主也不再大厅里逗留,一拂袖子离开了。
待她走后,卿如玮这才红了眼眶,林氏连忙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哭出来惹人笑话。
有了这一茬,众人也没了什么谈话的兴致,各自坐在椅子上,表情都十分地不自然。
卿如晤知道,若是她们继续在这里坐着,只怕这个现象会持续很久,而且她也担心卿如玮在人前不好意思哭出来,于是她看向卿如玮,轻声问道:“二妹,陪本宫出去走一走么?”
卿如玮笑着摇了摇头,她想表达的信息很明确,那就是有些事情,她得学会自己承担,不能永远躲在别人的羽翼之下,若是她今日因为羞耻和伤心而逃避,日后她便很难再甩掉长孙泓给她贴上的这个标签,她将永远活在别人的耻笑之中。
卿如晤尊重她的选择,但却不想留在这令人憋闷的地方,缓缓起身走了出去,并吩咐荷风和竹露不要跟着。
虽然她知道这是很不明智的做法,但是此时的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二皇子府,前世她曾来过几次,只是记忆已然模糊,于是她只好避开人群,朝着僻静处走去,却不知她的身后,嘉宁公主正望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个阴狠狰狞的表情。
“看到了吗?就是她!待会儿本宫会把她骗到那里,你悄悄出来抱住她,然后本宫再带人去‘撞破’你二人的好事,若是此事办成了,二皇兄必定会心情大好,到时候赏你个官做也不是不可能。”
一个穿着青色袍子的做书生模样打扮的人点了点头:“公主请放心,秦某必定为您办妥此事,但是不知此女子是何人,还请公主告知。”
嘉宁公主冷冷一笑:“此女子曾坏过二皇兄好事,二皇兄将她恨得牙痒痒,但碍着她是个女子不便与她计较,这才让她风光到今日!至于她的身份,微不足道,你也不用知道。”
秦义直觉上觉得这个穿着白狐裘的女子不简单,但是他在二皇子府做幕僚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被二皇子看中,能被举荐入朝为官,眼前正有一个让他在二皇子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他如何抵挡得住,当下就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前往与嘉宁公主约定好的地点等着。
而此时的卿如晤正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鲜少有人走动的地方,心里想的都是嘉宁公主对卿如玮的侮辱,正因为这样的事情她前世亲生经历了一遍,所以她才会觉得如此悲愤。
脑子一时纷乱不已。
当她缓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她已来到二皇子府的后山。
不大的山坡,有一个不大的小湖,寒冬将藤蔓染成灰绿,凌乱的枝条,稀少的绿意,参差不齐,随风轻轻抖动。
陌生的环境,满目萧瑟,寂寥无人,只有一湖即将干涸的湖水在天光下显露颓败。
“是你?!”清冷的语气,润朗的嗓音,只有一个人会有这种矛盾的感觉。
卿如晤深吸了一口气,侧目看着几步之遥的男子,
白衣如霜,颀长秀挺,气质飘潇,阴冷而俊美。
“二殿下不换上喜服准备去接亲,在这里望着一泊要干透的湖做什么?”卿如晤声音低沉地问道。
“本王若说在这里等你,你可相信?”他的语气虽有调笑之意,但他的神色去丝毫找不到开玩笑的感觉,眼中也看不到一丝笑意。
卿如晤没有回答,转身看着满目萧瑟枯败,或许身旁这个人的心,就像这偌大的皇子府一样,表面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实则内心深处干涸如脚下的湖泊。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日的长孙泓对她没有以往的敌意,见她不说话,便朝着她走近了几步,并肩与她立在湖边,遥望那荒芜的景色,眼中映出荒凉。
“卿如晤,你那么讨厌,为什么就是让人恨不起来?!”长孙泓的话,与其说是问卿如晤,不如说更像是对自己的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