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锦明白,第一人自然是皇后娘娘,第二人……是她。
谢如玉一个朝臣之女,能得皇上太后亲临,已是风光无限,谢少尹怕是乐得几天几夜都合不拢嘴。
太后会去,赵明锦有些没想到,皇上去,十有八九是看了叶濯的面子。
“如此还要多谢……”
话没说完,门外突然有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匆匆忙忙,她将嘴边的话咽回去,敲门声随即响起。
赵明锦起身去开门,却见向菱红着一双眼睛站在那里,显然又是哭过了的。
“石姑娘,”她强忍住抽噎,“裴大哥可在?”
因着赵明锦整日在这儿陪着叶濯,裴敬也是个有眼力的,白日里都不回房。
“不在,”她问,“出什么事了?”
“再过五日家兄成亲,阿爹送了请柬给黄世伯,说要、要……”
“议你的亲事?”
向菱绞着绣帕,无助又痛苦的点头:“之前八字都已经合过,这次就要定下来了。”
赵明锦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叶濯,叶濯不知何时自从床榻上下来,坐到了书桌后,此刻正朝她微点了头。
是天赐良机,但……到底要对不住她了。
“你既不想嫁,同向学监明说就是,他总不会勉强于你。”
“不,”向菱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又开始湿润了,“阿爹为人固执,我已与他说过很多次,可他……根本听不进去。”
“你阿娘呢?”
“阿娘只听阿爹的。”
“既如此,也没甚好办法了,不如,”她声色冷静,“私奔。”
话音落后,不仅向菱瞪大了眼睛看她,便连叶濯也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赵明锦不敢看他,只盯着向菱:“看我做什么,你若决定了,我帮你,还有他,”她扭头指了指叶濯,“他不仅能帮你,还能帮裴敬,是不是?”
叶濯自然能听出她话中深意,只点了头:“是。”
向菱犹豫:“可是阿爹不会同意的,我若与裴大哥走了,阿爹定会与我断绝干系,老死不相往来。”
这对于向菱来说,约莫是件好事。毕竟向学监如今做的事,恐怕不是人头落地能了的。
赵明锦拧眉:“你可再去与裴敬商议,毕竟还有几日。”
“好……”向菱低低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很快又似想起什么,回过身来,从怀中取了请帖递给她,“五日后,无论怎样,石姑娘来吃杯喜酒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请假一天哈,后天更~
第48章 、047
向菱转身离开后,始终安静跟在她身侧的天若也是要走的,不过今日的天若没向往常一样同赵明锦行礼告辞,而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纯净的眸光中藏着不加掩饰的深意。
她转身,脚下似被衣裙下摆绊到,身子晃了几晃,仍旧没能稳住。
赵明锦眼疾手快的过去扶住她:“没事罢。”
天若笑着摇头,站直身子后对她福了一福,这才跟着向菱走了。
回到房中,赵明锦将掌心纸团展开,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大字——在府中。
她把字条放在叶濯面前:“是指账簿?”
问过之后又觉不对,账簿这种绝密之物,向学监定藏的严实,应该不敢让旁人或者家人知晓。
近一个月来,他又始终不曾下山,再加上武举课业考核那日,她们才确定账簿不在书院,就算叶濯传令天若,让她在府中寻找,以她的婢女身份,也不可能这么快将东西找到。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
“景流被关在向府?”
叶濯点头。
向学监果然是好大的胆子!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赵明锦看着被她放在一旁的大红请帖,若有所思,“五日后,亲是成不了了,但热闹肯定不小。”
长子成亲,向学监身为人父,必会提前下山筹备,之后还要议向菱的亲事,应会带黄怀安一并下山。
书院中的诸位先生,或许会去吃喜酒,不过学生们不得擅离书院,所以还得留人看顾。
秦学正,会是那个留下来的人。
“虽说书院掌院多行不义,但带他回京,也能算个人证,”赵明锦琢磨,“把他救出来?”
“仅凭庄先生与裴敬两人,救他有些困难。”
“我有个人选,”她将手抵在桌案上,俯身看他,“刘柏。”
叶濯沉默。
赵明锦以为他是在犹豫,凑近了些小声道:“刘柏箭术不错,前些日子我瞧天墨把高齐想要的袖箭做出来了,可以先给他用一用。”
“刘柏与黄怀安交好,你信他?”
“不是我信他,是胜宁将军信他,”手拄着有些累,她干脆曲了手臂,弯下腰,两手交叠,目光与叶濯平齐,“那刘柏谈到胜宁将军,话里话外满是钦佩,上次他胆敢同我说学监与卓穆有勾结,约莫是看出我的身份了。”
叶濯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轻启薄唇,淡淡吐出两个字:“钦佩?”
“不然呢?”问罢之后,她陡然反应过来,强压住上翘的嘴脸,一本正经地道,“经你一提醒,钦佩二字确实不贴切,他约莫是仰慕我,这可怎么办,我得好好想一……”
眼前光线蓦地一暗,额头上一阵温软传来,鼻端檀香味与草药香混合着,惹的赵明锦脸上一热。
嘴边最后那个“想”字也没说出来,还在不禁咽了下口水时一并给咽下去了。
待她反应过来,叶濯已缓缓退开,曲了食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不许胡思乱想。”
声色语气说不出的温柔与宠溺。
赵明锦陡然站直身子,眸光流转之间带了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羞赧。
“那……就这么定了,”她清咳一声,“我先出去了。”
说完也不等他开口,转身捂着额头便跑了。
自武举课业后,赵明锦对黄怀安的“关照”一点儿没少,段希文和刘柏作为他的好兄弟,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又一次多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回到房内,黄怀安与段希文累的瘫倒在床,刘柏则拿了木盆,一副要去浴房的模样。
不过出了房门,他却脚步偏转,去了上一次赵明锦与他说话的假山后。
“石先生。”
他倒是个聪明的,看明白了她的眼色。
赵明锦回过身来,直截了当:“我不是石先生。”
刘柏怔了一怔,果然重新对她拱手,极郑重地施了一礼:“学生见过胜宁将军。”
“不必多礼,”她颇有些好奇,“同自京城而来,他们都认不出我,为何独独你将我认了出来。”
刘柏亦坦诚答道:“乾元二年,边关守将接连战死,北泽铁蹄破我边境,掠我城池,胜宁将军朝堂自荐,请旨带兵前往长岭。出征当日,圣上曾亲率文武百官出城,为将军与将士们壮行。”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当时因边境战乱,人心不稳,怕闹出乱子来,长安城外的百姓是早已清走了的。
所以那时,除了皇上、百官和随行护卫,没有百姓在。
“学生与母亲之前去了城外上香,那日刚巧归来,虽被拦在远处,却有幸见到了将军的马上英姿。”说到这里,他垂眸,抿唇一笑,“时隔五年,片刻不曾忘怀。”
“……你还是忘了的好,”赵明锦极直率的说了句,言罢,她将手中的袖箭递到他面前,“你既认出我是谁,想必也已猜出我此行目的,可敢与我一同为南渊朝堂做件事。”
刘柏心里本有些凄楚,后又听她这么一说,眸光亮了亮:“将军愿意信我?我与黄怀安交好,将军不担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敢同你说,就不会疑你,不过,”她话锋一转,“能不能当得起我这份信任,就看你自己的了。”
刘柏没再多说,双手将袖箭接过:“将军有何吩咐,但说无妨,学生万死不辞。”
四日后,向学监将书院内务交由秦学正打理,带着黄怀安先下了山,后一日辰时,诸位先生结伴离开书院。
庄先生向来不合群,也从不给向学监面子,他不去自然无人多想。
赵明锦寻了个由头,带着叶濯一同前往。
叶濯的伤本就没有痊愈,再加上两人刻意放慢脚步,不多时便被前方先生们落下一大截。
“今儿一早没见到天墨,你派他下山了?”
叶濯轻嗯一声:“京中来的人到了,有些事需提前布置。”
赵明锦一挑眉:“这么快?”
“随行护卫明日一早才能到,但这里的事已不能等了。”
确实,错过今日这样的天时地利与人和,等下去容易多生变故。
“入城的人是谁。”
叶濯薄唇勾起,没答,只是说:“这次巡视四方书院,皇上下旨,让闲王妃亲自选的护卫。”
赵明锦几乎瞬间便反应过来,率先进城的定是季二齐三他们,或许还有赵小四。
离京已一月有余,许久没见他们,真是颇有些想念。待岳州府事了,回到长安,一定要与他们喝个不醉不归。
到得山下,有两辆马车等在那里,他们一行人上了马车,缓缓朝城中去了。
日上三竿,马车停在向府门前。向学监与向菱正站在门边,见他们过来,两人一同迎上了前。
客套几句过后,向菱挽住赵明锦的手:“石姑娘,借一步说话。”
“且等我片刻,我还有些事要交代。”
赵明锦将手抽出来,走到叶濯身边,他身形颀长,她只及他肩头,踮脚也是凑不到他耳边去的。所以只能抬手,示意他矮一些。
叶濯自然而然俯身,低头垂眸。
她在他耳畔小声道:“方才我已瞥见季二,在东侧墙头,趁现下人多眼杂,你快去找他们,与他们救出人后就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