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老三与自己亲近,不让他来问,却让这个和自己有仇的老二来问,他自己又离席避开,这明明就是软硬兼施的手段啊。
只是这个谢家家主把这个手段运用的圆滑无比,让人不知不觉中便入彀中。
岳陵想到这里,不由的暗暗冷笑。他早已为谢家挖好了一个大大的坑,除非他们不进来,否则,无论什么手段,最终还是要自己走进那坑里去。
不过这个谢元果然如灵儿所说,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却绝对是一个顶顶厉害的角色……….哎哟,不对!
他心中警惕一起,猛然间思绪清明起来。
谢元既然如此精明,焉能想不到老三可能会单独跟自己媾和?如果刚才老三那一番做作,不是他自己的想法,而是受谢元指派的话,岂不是说,从一开始,人家就在玩自己?
又或者说,或许谢展确是那样的想的,但他的一举一动,却都在谢元的算计中。此时让老二出来问话,就是一种警告的意味?
这警告既是对着谢展去的,也是向自己的。告诉自己,这谢家还是由他做主的,和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到底是那种情况呢?
他心中分析着,目光暗暗向谢展瞄去,却见谢展面上虽还带着笑容,眼底深处,却隐隐能看到一丝恼怒忿忿之色,心中不由有些明悟了。
嘿,谢老头,你想利用我来玩平衡吗?那我偏偏便不让你如意。他眼底滑过一道坏笑。
眼下这情形便如同演戏,无论情节设计的再怎么好,但也得主角、配角还有反角们配合不是。如果大伙儿都是你演你的,我演我的,那这一出戏要是不乱了套才叫奇怪呢。
“……呃,三….三叔,你们谢家真富啊,这…这酒菜真好,以后…..以后我…我天天儿来,你….你可…可不….不能不许…..”
面上泛着酡红,眯缝着的两眼越发朦胧起来,大着舌头向默不作声的谢展说道,对另一边张口欲言的谢晋,却是完全无视了。
谢展一呆,一时没想明白他什么意思。尼玛,我家酒菜好?嚓了,我家酒菜再好,难道还能比你那观云楼好?你还天天来…..,妈的,该不是这小子又想占我什么便宜?
他在岳陵手上吃了太多的苦头,以至于现在实在有点杯弓蛇影的感觉了。一听这不合时宜的话,立刻便先往最不堪的地方想去。
他心中这里满是疑惑,谢晋那里却是脸色有些发僵。小畜生安敢如此小觑自己?刚刚还言笑无碍,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醉成这样了?明明就是特意给自己难堪。
既然如此,自己也大可不必再装什么笑脸了,何况现在大哥已然退席,还有什么要顾忌的。
两人之间本就仇怨已深,此时谢晋顾虑一去,前仇旧恨就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啪,将筷子往桌上一扔,他两眼狠狠的盯着岳陵,冷冷的道:“岳公子就不必作态了,须知咱们谢家的酒虽好,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你最好是把咱们想要知道的事儿说清楚,不然,哼……..”
岳陵毫无形象的趴在桌子上,歪头斜着眼看他,脸上似笑非笑的,呵呵道:“坐…..坐台?坐…..什么台?我……我又不是小姐…..”
说到这儿,话头儿一顿,歪头想了想,脸上忽然现出怒色,拍着桌子怒道:“你…..你是不是…..啊就在诅咒我?你….诅咒我当小姐是不?尼玛!你…你才是…是小姐!你….你全家都…都是小姐!”
他这忽然一发怒,谢展和谢晋都是不由一惊,只是听着他说出的话,却又不禁面面相觑。
谢展毕竟与他相交时日较长,对他的xing子多少有些了解。虽有些拿不准这厮究竟想做什么,但他方才能看明白自己眼神,显然至少还是清醒的,却不至于如现在这般不堪。
对于老大的刻意敲打,他心中自是敢怒不敢言,正憋屈的呢。所以,这会儿虽见岳陵有借酒耍疯的苗头,不怒反喜,只板着脸在一边默不作声,等着看戏。
只是对于岳大官人诅咒谢晋全家都是小姐,实在已然将他也骂了进去一节,此刻倒全然没去细想了。
他这边满心阴暗的等着围观,谢晋那儿却是忍无可忍了。他虽然不明白这厮口中说自己全家都是小姐何意,但显然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
麻痹的,太嚣张了!难道不明白这里可是谢家,而不是他的观云楼吗?
“小畜生!你胆敢……..”
他勃然变色,拍案便要大骂。却见岳大官人醉眼曳斜着,忽然喉头一动,紧接着,嘴一张
“呕!哇——”
一声令人恶心的酒嗝之后,顿时漫天的黄白之物对着他兜头洒下,让他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慌不迭的往后一仰身,险之又险的将头面躲过去,但身上一袭簇新的锦缎袍子,却被吐了个正着,登时满身淋漓,一股刺鼻的酸臭之味弥漫。
忍着胃中的翻腾,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又抬眼看向冲着自己傻笑的岳大官人,两眼中霎时如要喷出火来,面色铁青之际,一个身子都气的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
“……喝…喝多了,不….不好…呃…..意思,我….我给…给你擦…..呃,擦擦吧…..”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岳陵此时满脸通红,嘴巴张合之际,满是冲天的酒气,倒是似乎忘了刚刚跟人家翻了脸,这会儿满是歉意的大着舌头说道。
谢晋哪还敢容他近身,面色一变,已是一个箭步往后躲开。
旁边谢展眼中划过一丝疑惑,这会儿他可真有点拿不准岳大官人是真醉还是假醉了。
能吐成这样,就算不是真醉,怕也得有个七八分醉意了。不然谁好端端的,说吐就能吐出来?难道真如老牛一样,还自带反刍的功能?
他却不知道,岳大官人后世久经酒场,这一手绝活早已练的已臻化境。这一世虽然奇怪的变成了千杯不醉,但这手玩熟了的功夫却依然是炉火纯青。
他是没有牛那样的反刍功夫,但架不住这厮一身古怪的内力啊。只要他愿意,内气一动,隔夜饭估计都能给捣鼓出来。
眼见场面已然不可控制了,谢展也再没法安坐了,连忙起身上前扶住岳陵,口中连声道:“子鸿,子鸿,你醉了,还是好生坐着,莫要乱动了。”
岳陵摇晃着身子,挥手推搡着,一边口中叫道:“醉…醉了?谁….谁说我…..呃我醉了?没有!再….再来三斤也….也没事!”
谢展满面苦笑,心中已是有八九分确定,这家伙确实是醉了。正想找个由头让他先安稳下,再去唤人将他的跟随找来,却听岳大官人又开始嚷嚷开了。
只是这一次开口,顿时却让他面色一变。
“…..我…我没醉,我清醒着呢。你….你是谢三叔嘛,我认得,嘿嘿,你…你放心,咱俩说好的事儿,我….我没忘,那水车就……就……啊就…….”
谢展面色大变,万没想到看起火看的热闹,却被火上了身。这家伙平日里精的跟猴儿不换,这一喝醉,却嘴上一点把门的都没。这话一出,可不是坐实了自己背着两个兄长的那点私心?
他这神色不定的暗暗叫苦,那边谢晋却顾不上身上的恶臭了,竖着耳朵,努力的听那小畜生说的话。只是后面到了最紧要之处,偏偏这小畜生那舌头怎么也捋不直了,就就就的,他怎么就不下去了呢?
正在此时,却忽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谢展和谢晋都是一愣,抬头看去,却见谢安满面古怪的急急而来。身后不但跟着习春,还有一个府衙的差役。
一眼看到厅中站着的岳大官人,那个差役已是全不顾礼数了,蹭的一步抢上前来,大叫道:“岳公子,岳公子,祸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