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教授,我是池照,胸牌我拿到了,谢谢您。]
池照也是认识了傅南岸之后才了解到原来视障人士也是可以用手机的,特别是智能手机普及以后,很多厂商都开发了读屏软件,经过学习之后视障人士能够很大程度上和正常人一样用手机娱乐或者交流。
[不客气。]
十一点四十分,傅南岸通过了池照的好友申请,并发来了这条消息。
短短的一句话只有三个字,池照已经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看到消息的瞬间又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斟酌着打字道:[真的很感谢,我下次见到您一定会向您当面道谢的我请您喝饮料行吗?]
消息发出后,池照用被子蒙住了脸。
池照绝不是那扭捏的人,给傅教授发完消息之后却总觉得心跳很快,他抿了下嘴唇,翻来覆去把发出的消息看了好几遍,傅南岸的消息回复过来。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池照连忙打字:[那茶行吗?或者其他的什么?我就是想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
[小朋友有心了。]
毕竟年龄和身份在那里摆着,池照以为傅南岸私底下会很难相处,实际接触起来才发现不是这样。被钟阳秋调侃了一通,池照其实是有点尴尬的,但和傅南岸聊天的过程却比想象中的还要愉快。
傅教授博学却温和,不摆架子,池照一颗揪着的心很快放下了,池照绞尽脑汁从东扯到西,傅南岸也很好脾气地和他聊着,大概是眼睛不太方便的缘故,他的前几条消息发的是文字,后来就直接变成了语音。
深夜,深秋,安静的寝室里只有室友们熟睡的呼吸声,傅南岸的语音消息透过耳机的听筒传来,都是很简短的对话,但池照就是忍不住听一遍,再听一遍。
傅南岸似乎还在加班,背景音是嘈杂而吵闹的,温柔低沉的声音划过耳膜,因为说话过多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又富有生活的烟火气。
实在是,太温柔了。
池照一整个晚上都晕晕乎乎的,直到傅南岸那边的背景音安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打扰了他很久了,傅教授没有出言提醒,以至于让他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这太不应该了,池照连忙打字道:
[教授您那边工作结束了吗?]
[时间不早了,您早点回家休息吧。]
池照的打字速度快,读屏软件识别之后机械的男声回荡在耳边,一声接着一声,傅南岸勾起唇角:好,你也是。
郑重其事的,池照打下两个字:[晚安。]
晚安。
邹安和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傅南岸对着手机屏幕念出这两个字,低沉的嗓音仿佛绕了个小小的圈,在空气中漾起一片小小的涟漪。
和谁聊天呢这么温柔,邹安和走到傅南岸身边,揶揄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找我?
对,刚巧,我这边工作刚结束,傅南岸并未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退出微信界面,直接单刀直入开始了话题,我想和你聊聊那个叫知知的小朋友。
嗯?知知怎么了?听到有正事要谈,邹安和也收敛起原本嬉皮笑脸的表情,进入工作状态,有什么问题吗?
傅南岸说:我觉得他的心理状态不太对。
傅南岸一直是个对情绪很敏感的人,他的眼睛看不见,却比正常人更能洞察人心,上午见到知知时便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又在晚上遇到池照时灵光一闪明白了原因。
他太依赖池照了,不像是普通患者对医生的那种依赖,傅南岸轻叹口气,他问邹安和,那小孩的家长是不是很少过来?
邹安和想了一下,点点头:对,他爸妈工作很忙,有时候一星期才来看他一次。
看出来了,上午第一次见面他就问了我很多关于眼睛的问题,我想他一定纠结这些问题很久了,傅南岸说,毕竟眼睛太重要了,小朋友如果没有家长的开导的话很容易想不开。
眼睛确实太重要了,它是我们接触外界最重要的媒介,有的时候可能并不在意,没有了便会发现举步维艰,有太多盲人眼前黑了世界也黑了,从此只敢蜗居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再不敢踏出家门,更有甚者用极端的方式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那太可惜了。
我知道了,等下次他父母过来的时候我和他们谈谈吧,让他们多多开导一下小孩。邹安和满脸疲惫地摁着自己的太阳穴,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知知好像是挺依赖池照的,不然我和池照也说下这件事,让他注意一点?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犹豫了:可是池照自己也是个孩子呢,不知道能不能担起这件事
我其实有这个打算,傅南岸及时肯定了他的想法,我刚和池照聊了几句,感觉这孩子还不错,有责任心,也挺真诚的。
那最好不过了,邹安和点头,又恍然大悟似的笑了起来,原来刚才和你聊天的是池照啊不是,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又是抱又是互相说晚安的,不一般啊!
早上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意外罢了,傅南岸轻笑了下,神情有些无奈,至于刚才就是我捡到了他的胸牌,然后他加我聊了两句。
邹安和挑眉:真的?
他故意说得暧昧,表情似笑非笑还带着揶揄,很容易让人猜到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笑了,傅南岸眼眸微垂,表情坦然,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小朋友下手。
作者有话说:
真香啊。
提前说一句新年快乐~
第4章 像是笨拙的小狗
傅南岸没想着要对池照下手,但池照确确实实对傅南岸有点意思的。
成熟温柔的教授相处起来太舒服了,不一定非得要走到哪步,池照就是想和他打好关系,多多交流。
接连一周,池照经常变着花样在出现在傅南岸的眼前,有时是变天时在微信上提醒他注意加减衣服,有时是帮忙跑腿给他送文件,知知那边邹安和跟他家长提了,家长没多在意,于是池照还肩负起了时不时报告知知状态的任务。
就这么锲而不舍地刷了很久的存在感,终于,在一周后的某天,傅南岸主动联系了池照。
[现在忙吗?]
那必然是不忙的,池照看到消息眼睛都亮了。
他刚跟着老师查完房,正在空闲的治疗室里看书,看到傅南岸的消息,马上回复了过去。
[教授您说,小的随时听您吩咐。]
池照熟了之后还是挺喜欢开玩笑的,好相处,傅南岸被他的语气逗笑了,很快发了条语音过来,嗓音里含着几分笑意。
帮我送份报告过来可以吗?就在你们邹主任那儿。
[遵命!]
池照爽快地回复了过去,起身去到邹安和的办公室,脸上还是云淡风轻的,心里早乐开花了,这还是傅南岸第一次主动找他。
邹安和不在办公室,池照就在他办公桌上找,层层叠叠的各种文件铺满了整个桌子,池照整理了好久才找到傅南岸要的那个。
对于大多数医生来说,这样的桌面就是常态,不乱才不正常,他们太忙了,不能苛责。而第一次见到傅南岸的办公桌时池照简直震惊了,傅教授桌面上的东西也很多,却摆放得整整齐齐,傅教授的一丝不苟是刻在骨子里的。
想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擦肩而过的人伸手在池照的眼前晃了晃,池照回神,这才发现迎面而来的竟然是钟阳秋。
我去给傅教授送个报告。池照挥了挥手里的文件。
呦呦呦,钟阳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二话不说凑到池照身边,一脸八卦的表情,你什么时候和傅教授的关系这么好了这么快就上位成功了?
说什么呢?池照噗嗤一下笑了,我就是帮他和邹主任送个文件跑个腿,这算是什么关系好?
这就不知道了吧,钟阳秋故作玄虚的摇了摇头,食指竖起在眼前轻晃着,别看傅教授表面温和,骨子里冷着呢,你看他什么时候叫别人帮忙送过东西?
池照挑眉:这么说我还是特殊的那个了?
钟阳秋仰头:那必须的,咱小池太出息了,祝你们就地结婚!
行了行了,再吹真过了啊,八字都没一撇呢。池照一笑,撞了下钟阳秋的肩膀。
知道钟阳秋是在开玩笑,池照还是跟他聊了不少,其实就是互相调侃逗趣。他确实没觉得自己对傅南岸来说多特别,顶多就是最近在他面前出现的频率高了点,让他有了那么点些微的印象罢了。
但毕竟是自己在意的人,池照还是很喜欢和人聊起傅南岸的,他笑着和钟阳秋侃了半天,却见钟阳秋的表情突然一变。
怎么了?池照脸上带着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怎么这个表情?
池照,钟阳秋小心翼翼地拽了下池照的白大褂:看那边儿。
钟阳秋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用眼神示意着池照,池照的右眼皮没由来的跳了一下,抬眼的时候,突然发现傅南岸正拄着盲杖站在不远处邹安和的办公室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肯定是听到两人刚才的对话了!
钟阳秋给他比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池照拽了下领口,有些尴尬地走到傅南岸面前:傅教授,您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说让我给您送过去吗?
刚到,傅南岸笑了下,表情中看不出喜怒,正好我这会儿没什么事,就到这边来看看报告现在在你那儿吗?
在我这里,
池照干咳了一下,赶忙把报告递了过去,就是这份。
谢谢。
傅南岸点头接过,池照还有些尴尬,他犹豫着要不要和傅南岸道个歉,还没开口,傅南岸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您好好的我知道了给我三分钟。傅南岸挂断了电话,表情一下就严肃了起来,转头对池照道,我这边有点事,那我就先走了,
平日里的傅教授是温和而沉稳的,遇事时更多了几分杀伐果断的魄力,他从池照手中接过报告握在手里,单手拄着盲杖快速离去,沉稳的脚步丝毫不像是一个盲人。
傅教授再见!
池照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只能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远。
从邹安和的办公室回来之后,池照怎么着都觉得不得劲,还惦记着刚才和钟阳秋说话被傅南岸撞见的事。
其实他和钟阳秋没聊什么过火的东西,过火点的早被他出言制止了,但就这么被傅南岸撞见了,他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傅教授太好了,当着他的面说什么都觉得不够尊重。
池照呆的地方是个空诊室,只有几个实习生在,大家都在埋头写病历或者看书,诊室里很安静,池照的心里却乱糟糟的,他打开病历写了两页,一句话里竟然写出了两个错别字,池照无奈叹一口气,把这页病历撕掉,索性先不写了。病历书写那是很严肃的事情,每处错误改掉之后都要签上自己的名字和修改时间,一张纸上出现三处以上的错误那就必须要重写,不能在这种状态下敷衍了事。
不行,池照想,他必须得个傅教授道个歉。
不管傅教授听没听到吧,在背后议论别人总归不是好事。
下定决心之后池照的心思才逐渐稳了下来,出去洗了把脸冷静了下,慢慢地把剩下的病历写完了。
时间一晃来到晚上七点,约摸着傅南岸那边的事解决的差不多了,池照把写完的病历交给邹安和审阅,又去医院门口买了两杯粥回来。
医生忙起来总是顾不得吃饭,池照自己深有体会,他带粥其实没什么更多的意思,就是下意识的,想让傅教授舒服一点。
两杯粥一手里拎一杯,池照来到了心理科,傅南岸的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池照在门前踌躇了一会儿才推开门,傅南岸就坐在里面,没给他继续犹豫的机会。
傅教授。池照低低叫了声。
傅南岸应声抬头,把手里的书放下:池照?你怎么来了?
对不起老师,池照低着头走到傅南岸的面前,把粥搁在了桌上,我是来跟您道歉的。
傅南岸微微皱眉:道歉?
嗯,就上午见到您之前,池照的声音低低的,我和朋友说话没什么分寸,说我和您
具体的话池照说不出口,也不行再复述一遍,他跳过那几个句子,继续说道:我们就是开玩笑的,希望您别介意。
池照很少这么紧张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傅南岸看,生怕自己真的惹他不开心了,一秒,两秒,池照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里了,而傅南岸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说:这没什么。
他的表情是淡然的,语气中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就这样吗?
池照的悬着的一颗心根本没有落下,反而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原本他是最爱傅南岸的淡然的,此时却因着他的不露声色而格外紧张,傅教授的回应太淡了,让人看不出根本猜不透他的真实意图,是真的没有生气,还是已经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真的吗?池照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脑袋是乱的,但只是干想并不能解决问题,池照蜷缩着手指,指尖碰到依旧温热的粥,他把粥塞进傅南岸的手里,语气稍有些仓促:那您喝点粥吧,这是我特意买的,给您赔罪。
傅南岸的指尖动了一下,池照生怕他会拒绝,手忙脚乱地继续前推,手指蹭过傅南岸的手背。温热的触觉一闪而过,傅南岸低低地笑了下。
真没生气,他说,不用这么紧张。
早上池照和钟阳秋的对话他七七八八听了些,是真的没怎么在意。
朋友之间的打趣太正常了,本来就正是青春萌动的年纪,傅南岸也在医学院代课,常听到学生这么互相揶揄,拿过文件之后他很快忘记了这事,根本没想到池照还会来专门道歉,这么小心翼翼的,一副生怕他不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