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司鹤临在从皇后的灵堂离开后,并没有急着去找任何人,而是转身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宫殿,在经过御花园时,似是有窃窃私语声传来,司鹤临本不欲搭理,但是当这说话之人提到死去的李嫣然时,司鹤临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司鹤临原先对李嫣然的印象还算是不错,觉着她温柔小意,眼神中更多的是与人为善的澄澈,而不是这后宫女子中所多有的算计,但是当李嫣然被皇帝以皇后之礼下葬,彻底站到皇后的的对立面时,司鹤临对李嫣然便陡然生出了一种敌意和难以言说的恨意。
在司鹤临的眼中,皇后是在听到关于李嫣然的消息后,便怒火攻心,生生将自个儿给气死,虽然当时李嫣然已然身死,但无论如何,皇后的死与李嫣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现下又听到小宫女在嚼关于李嫣然的舌根,出于某种恻隐之心使然,司鹤临迫切地想要知道李嫣然不为人知的一面。
司鹤临小心翼翼地靠近发出声音的地方,琥珀坐在凉亭之中,虽是在说着话,但余光却是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在扫到一处突然出现的一团黑影时,琥珀的嘴角微勾,故意将声音扬高了些许,确保司鹤临能够听得真切。
“琥珀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没想到皇贵妃竟是如此心善,在临死前都不忘念叨敬平王,让陛下莫要再针对敬平王。”那小宫女得了琥珀的暗示,很是机灵地开口道。
琥珀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感慨道:“谁说不是呢?贵妃娘娘确实是个好人,只是啊,我总觉着这里面有那么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猫腻。”
琥珀说到最后,刻意将尾音拉长,只听到似有树叶婆娑的声音响起,比之平时,这声音却是更大了些,琥珀适时地住了口,留给司鹤临思考的时间。
而司鹤临在从琥珀口中听到有关司华圳与李嫣然的关系时,眸子下意识地睁大,他原先想要求助的第一人选便是司华圳,现下遇着琥珀,做好的决定又不自觉地产生了动摇。
若是司华圳是站在李嫣然那边的,那么他劝说司华圳成功的胜算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毕竟司鹤临想要求助司华圳的事情是要让皇后风光下葬,驳回皇帝原本所说的李嫣然之事。
司鹤临的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少年人的面容之上浮现出与他年纪所不相符的忧虑。
这时,琥珀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又继续神秘兮兮地说道:“之前敬平王可是闹出过不少的事儿呢,那突然失窃的城防图,还有前不久的通敌叛国,这一桩桩,一件件,本该都是杀头的大罪,可敬平王不仅什么事儿都没有,反而还受到了陛下的厚待,你觉着,若是无人从中周旋,事情会如此顺利吗?”
那小宫女惊讶地“啊”了一声,这次倒不是故意发出的声音,而是真的存了几分疑惑和不解,“琥珀姐姐的意思是,帮着敬平王脱险的人便是皇贵妃了?她为何要这么做呢?莫不是曾受过敬平王的恩惠不成?”
小宫女所问的问题,也是司鹤临想要知道的问题,过往被忽略的种种细节在这一刻全部重现,司鹤临经过抽丝剥茧的思考,竟是有了另外一种的猜测,那便是司华圳与李嫣然必然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李嫣然身为后妃,按理来说是不应该与身为王爷的司华圳扯上太多关系的,即便是有拉帮结派的可能,但也没由的会这般上心才对。
而且李嫣然是正值二八年华的貌美女子,司华圳又是位高权重,丰神俊朗的翩翩王爷,这样的两个人放到一起,很难不让人想歪。
司鹤临的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暗道这个李嫣然当真是阴魂不散,竟是连死了都不消停,居然还留着这么多的后手。
司鹤临掩藏在宽大袖袍下的双拳紧握,发出硌硌的声响,而另一边,琥珀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她故弄玄虚道:“或许吧,这恩惠什么的,倒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啊,我却是有点儿同情皇后娘娘了,你想啊,有敬平王这个有力的帮手在,再加上陛下对贵妃娘娘的偏宠,这最后的赢家必然是皇贵妃,可怜皇后,却是连死都不得安宁。”
琥珀的添油加醋,故意扭曲事实,无疑是将司鹤临本就忍耐到极限的理智彻底燃烧殆尽,就在他要控制不住自己,冲出去呵斥琥珀与那小宫女时,小宫女的话却是让司鹤临的眸中闪过一道诡异的亮光。
“谁说敬平王没有对手的?淮安王与敬平王的势力旗鼓相当,而且淮安王又是陛下的亲弟弟,陛下对淮安王也是颇多信任与照拂呢。”小宫女刻意将“旗鼓相当”四个字的音节咬得极重,在无形中引导着司鹤临的思考方向。
只有让司鹤临彻底放弃司华圳这个选择,转而找上司苑琼,她们才算是完成任务。
琥珀深谙人心取舍,眼珠子转了几转,又下了一剂猛药道:“我听别人说啊,皇贵妃后日便要下葬了,若是等到遗体进了后陵,只怕这一切也就是盖棺论定了啊,到时候想再做点什么,可就是无力回天了。”
琥珀所言自然是假的,为的就是能够刺激司鹤临尽早做出决定,莫要再犹豫,而司鹤临更是不疑有他,当即便转身离开,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便是尽快与司苑琼达成联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赶在李嫣然下葬之前,将皇后的身后事敲定。
司鹤临离开后,琥珀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夜色中,一道略显慌乱与瘦弱的背影踉跄着离开,此时的司鹤临还不知晓,他已经成了新的局中人,而这次的掌局者,却是司苑琼。
司鹤临似是没头苍蝇一般,横冲直撞地在皇宫中穿梭,一阵冷风迎面吹来,让司鹤临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混沌的头脑重新恢复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