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华圳对司鹤临不会有所谓的怜惜,更不会有所亲近,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道:“即便是你什么都没有做,这次的功劳,也只会属于你,因为这是陛下想要看到的结果,本王不在意这些虚名,让了,便让了。”
司华圳说的话太过直白,直白得让司鹤临越发得无地自容,自惭形秽,他低着头,竟是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半晌,才低声说道:“总归……这次是本殿对不住王爷的,若是王爷日后有用得着本殿的地方……”
不等司鹤临把话说完,司华圳就打断了他的话,意味深长地反问道:“若是本王没猜错的话,现在二皇子已然与淮安王有了联系,既是如此,当有一日,本王与淮安王发生了不可调节的矛盾或者冲突时,二皇子又会帮谁呢?嗯?”
司华圳之所以这么问,只是不想司鹤临再在这里和他扯这些有的没的,既然都已经做了,又何须再来假仁假义地道歉,请求原谅,实在是没有必要。
司鹤临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双手局促地搅动着衣袍,司华圳漠然地移开了视线,与白微影的目光相交汇。
白微影眨了眨眼,带着两分不赞同,司华圳说的话就像是一把刀一样,在狠狠地凌迟着司鹤临,虽说白微影也知晓司鹤临确实是需要些磨练,但如此直接,又有些不太妥当。
白微影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情况和场合不对,司华圳甚至可以直接指着司鹤临的鼻子,说“你老子居心叵测想害我,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忍着呗”。
“那个,二皇子。”白微影轻咳了一声,屋内的这片死寂总是需要人来打破,只是白微影刚说了几个字,就听到了司鹤临似是在小声嘀咕些什么。
白微影以为是自己幻听,甚至还将耳朵凑得近了些,在听清司鹤临口中所嘟囔的话后,眉宇间却是染上了几分讶然。
司鹤临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先是淮安王不仁,我必会竭尽全力去保敬平王府。”
对于司鹤临而言,这已然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也是最艰难的抉择,毕竟横亘在他和司华圳之间的人,是他最恨的李嫣然。
司华圳内功深厚,自然也听到了司鹤临说的这句话,不过他并无任何多余的反应,不见任何起伏地“哦”了一声后,便以眼神示意,对着司鹤临下了逐客令。
白微影若有所思地盯着司鹤临仓皇无措的背影,呢喃道:“二皇子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如此针对你,避你如蛇蝎的呢?”
司华圳笑而不语,白微影忽地福至心灵,眸中闪过一道了然之色,“我知道了!是因为嫣然,司苑琼必是利用我们和嫣然的关系,从而让二皇子对我们多了防备和憎恶。”
“是啊,你现在才想清楚啊,不像你的风格啊。”司华圳亲昵地捏了捏白微影的鼻尖,调侃道。
白微影不满地皱了皱鼻,她又不能整天只盯着司鹤临一个人,这瘟疫的事就够她忙活了,现在之所以能顾得上来分析,也是因为一切都已经步入了圆满的尾声。
“好了,你去收拾一下东西,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我们便能够启程回京了。”司华圳轻抚着白微影的手背,说道。
白微影自是了然,他们这一行人来时并没有准备多少的行李,皆是轻装上阵,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却是莫名多了几辆马车都无法装得下的东西。
“向知府,这……都是些什么啊?”白微影掀起马车的一角,看着里面放着的五花八门的东西,有些不解地问道,
向凛哈哈大笑,豪迈地挥手道:“这是我们桦城百姓的一点心意,放心,都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儿,多半都是桦城的特产,你们带着回去,也算是做个念想。”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吧。”白微影不禁咋舌,他们走了这一遭,知情的人以为他们是来赈灾的,但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来走亲戚的呢。
“没事,路途遥远,也可以在路上吃嘛。”向凛一本正经地说道。
白微影“……”好吧。
待到第二日司华圳带领着队伍要离开时,桦城的百姓自发夹道欢送,如此的盛景,司华圳与白微影都非第一次见,自然是淡定得多,但司鹤临却是第一次见着如此盛大而又振奋人心的场面。
但激动过后,司鹤临内心的负罪感更盛,桦城的百姓是在欢送着他们的英雄,而他不过是一个偷窃了别人胜利果实的无耻之徒罢了。
司鹤临思及此,脸色不由得多了几分苍白和难堪,若是桦城百姓知晓了皇帝非但没有对司华圳这个大功臣论功行赏,甚至还故意歪曲事实时,他们会不会很失望……
司鹤临甚至有些害怕回到京城,他无比地希望这段回京的路能够更长一些,更慢一点。
但路再长,也总有到了尽头的时候,当司鹤临重新踏进京城中时,却是在蓦然间多了几分隔世之感。
大太监方海早在城门口恭迎等候着司华圳和司鹤临,在瞧见两人的身影出现后,更是忙不迭地迎上前,恭敬地弯腰道:“老奴参见敬平王,参见二皇子,陛下体恤您二位舟车劳顿辛苦,故而特许王爷休息两日后,再行进宫谢恩述职。”
方海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是在发虚,所谓的休息,不过是因着皇帝不想看到司华圳春风得意的嘴脸罢了。
“那就劳烦公公,替本王谢过陛下的隆恩了,本王不胜感激。”司华圳不咸不淡地说道,反正他也不想进宫去看皇帝的那副嘴脸,既是能延后,自是再好不过的。
方海见司华圳如此干脆,紧绷的面色也稍稍放松了下来,他将目光投向司鹤临,不等方海说些什么,司鹤临就抢先说道:“本殿知道你想说什么,敬平王,本殿先行一步,告辞。”
在众目睽睽之下,司鹤临对着司华圳行了一个大礼,而后便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