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在所有人离开后,白微影忽地生出了几分怅惘,她半靠在石桌之上,望着院中的某一处发着呆。
晚风轻拂,似是有窸窸窣窣的树叶声响动,而下一刻,一道高大的身影便在院门口出现,花影刚从里屋走出,手中还拿着一件披风,正想着要去给白微影披上时,余光在不经意间扫到了那抹身影。
司华圳对着花影轻摇了摇头,而后以眼神示意花影先行离开,花影并未有任何的迟疑,在与司华圳擦肩而过之时,将手中的披风交给了司华圳。
司华圳放缓脚步,走近白微影身旁,白微影并未回头,只当来人是花影,“花影,你无须担心我,我没事,你早些去歇息吧,今日你也累了。”
白微影的话音落下,并未得到所谓的花影的回应,而白微影也未曾多想,当一双有力而又温暖的大掌轻抚上她的肩头时,白微影才似是有所察觉一般,将头转了过去,不期然地对上了司华圳深邃的黑眸。
“阿圳,你怎的会来?”白微影见到司华圳,原先低落的情绪有了些许的欢愉之意。
司华圳轻捏了捏白微影粉嫩的脸颊,顺势在她身侧坐下,温声说道:“我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影儿,你是不是不开心?是因为你母亲的事吗?”
白微影点了点头,但又摇头道:“是,但并不全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真相终于如愿揭开的那一刻,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反而觉着有些厌倦,无论我再怎么惩罚江氏,我娘和祖母的死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且无法挽回的。”
白微影自含恨重生后,日夜所念所想的便是能够亲手将江氏母女绳之以法,让她们二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方才能弥补上一世她的怨恨。
白微影有时便在想,若是她未重生,那么周氏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早死?是因为她重生所带来的蝴蝶效应,所以周氏才会因着她的缘故,被白慕言那般早地就害死吗?
无人能够回答白微影心底的疑问,就连白微影自己,也找不到所谓的答案,她所能做的,只能是让逝者尽可能地安息,让他们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也能够含笑而走。
白微影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散不去的忧愁,好看的眉头轻蹙,更是让司华圳心疼。
“影儿,我知道,你是想念你的祖母和你母亲了,但是她们的离开,在一定程度上,却也是促成了你的成长,万事万物,皆有因果缘由,你也无须想太多,或许,在另一个世界,她们也会生活得很好呢?”司华圳这话的本意只是为着安慰白微影,毕竟他从不信所谓的鬼神之说,更遑论那虚无缥缈的平行时空。
但若是这样说能够让白微影开怀些,司华圳却是乐意的,只要白微影能够开心,他做什么都是无妨的。
“对。”白微影似是想到了什么,唇畔的笑意重现,多了几分释然,“我既是能够重来一次,我娘和祖母说不定也会得了上天的垂怜,过着属于她们的美好生活,我虽是无法亲眼看到,但是我也会送上自己最真挚的祝福。”
白微影抬眸,凝视着天际那两颗似是亮了几分的明星,似乎是在与她的话相呼应,白微影见状,更是将双手合十,虔诚地说道:“祖母,娘,影儿在这个时空生活得很开心,我揭穿并且惩治了江氏,至于白慕言,我也绝不会让她好过,你们二位尽快放心便是。”
司华圳听着白微影的话,剑眉却是微不可察地一蹙,什么叫这个时空?
司华圳又想起在忘川村时,白微影与他说过的那番话,那时的白微影便说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她便会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如实相告,迷林中所见到的那般幻境再度在司华圳眼前浮现,司华圳的手掌下意识的握紧,却是已然在冥冥之中得到了那个无声的答案。
白微影做完这一切,再度睁开双眸时,却是瞧见了司华圳出神的模样,她轻扯了扯司华圳的衣袖,柔声道:“阿圳,你随我进屋,我有话要与你说。”
白微影想,今夜或许便是告知司华圳种种过往的时机了,毕竟这次她能够越过司苑琼的威胁,找到另一个有力的证人,司华圳可谓的功不可没。
既是司华圳如此全心全意地帮着她,白微影觉着,她也不应该再藏着掖着,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便是坦诚相待。
司华圳应了声“好”,与白微影十指相扣,朝屋内走去,待到两人在软榻之上坐定,白微影为司华圳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而后才缓声开口道:“在我说出我的秘密之前,你先想一想,可有什么疑问?”
司华圳闻言,沉吟了片刻,而后道:“你……是否来自另外一个时空,你又是否会在未来的某一日离开?”
司华圳问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甚至还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脆弱和无助,他不知道,若是白微影有朝一日突然离开了他的生活,他该如何自处?
“我来自前世。”白微影的话掷地有声地响起,“我归来的那一日,恰是上一世我命运悲剧开始之时,因着上一世的便捷,我得以躲过了江氏与白慕言的数次暗算,并且连本带利地还了回去。”
司华圳了然,在他听到白微影说不会离开后,高高悬着的心便稳稳当当地落回了原地,安静而又认真地听着白微影的讲述。
“在归来后,我也曾害怕过,迷茫过,可更多的,却是莫大的喜悦和庆幸,幸而得了老天垂怜,我才有重来一次的可能。”白微影说到动情处,眸中更是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上一世的她过得太苦,太憋屈,所有的人都可以肆意地踩在她头上,欺侮她,母亲早逝,亲弟被养废,而她,更是因着失了清白,落入了那老鳏夫的毒手之中。
无数的日日夜夜,白微影都只是在凭着本能在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