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仍在继续,卢焕和段烈牢牢掌控了谈判的节奏和主动权,老哥俩是唱念做打样样精通,嬉笑怒骂肆意挥洒,玩的很是惬意。再看头曼和兰鄙俚却是越来越坐不住了,谈判的时间拖得越长对匈奴越不利。蒙恬没有阻止匈奴的信使因此匈奴和月氏、东胡的战报总是能及时的送给头曼。匈奴人基本上都不会写字,而且也没有自己的文字,所以信使报告军情都是当着卢焕和段烈的面大声说出,这等于是把匈奴的情况一点不剩的告诉给大秦。
其实就算头曼躲到别处听取军情也没用,这大帐周围全是大秦士卒还有冷锋的探子,只需要一转身的功夫匈奴的最新战报就会穿进卢焕和段烈的耳中。在这种情况下,匈在奴和大秦的谈判中想要占到便宜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头曼和兰鄙俚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尽量少出血,尽量少付出点代价。
榆林塞以北约十余里处有一道长约两三里的峡谷,峡谷东西对峙,峭拔雄伟,榆溪河水穿峡而过慵懒迟缓的流向远方。在温暖的季节里,河水两岸林木青翠,群花生艳,景色很是优美。由于峡谷两侧的山岩呈现红色,故此被当地人称为红石峡。
在这个季节里当然看不到什么林木清脆鲜花盛开的景色,不过奇特景观在于峡谷中的河水从来都不结冰,而且一到冬天河水清澈见底游鱼水草历历在目,算是冬天里难得的奇景。
白宣当然知道这红石峡在现代是一处风景名胜,所以特地来看看这处风景名胜在几千年前的原始风貌。到了红石峡之后白宣不禁感叹,果然够原始,在现代号称万里长城第一胜景,摩崖石刻闻名天下,名人留字数不胜数的红石峡现在却是一片纯粹的自然景观。
没有寺庙没有道观,也不见石刻书法,有的只是怪石嶙峋、峭壁高耸,林木萧瑟,唯有峡谷中一条清澈的河流蜿蜒流淌。
在河边一处向阳背风的地方,裹着裘皮的白宣在那装摸做样的钓鱼,白泽正和亲卫一起架起火堆烤着羊。来到榆林塞之后,白宣的饮食习惯就跟匈奴人无限接近了,不过这个年代的大秦边地百姓的饮食基本上也是这样,只不过比匈奴人多了吃粮食和蔬菜瓜果的习惯。
在白宣身边,同样裹着裘袍的冯去疾和王离正摆弄着一个泥炉子,这是白宣亲手做的,内膛用的还是白宣自己烧制的陶筒子。泥炉不大方便携带,但是一旦生起火来却是比那火堆温暖的多,因为白宣用的是会燃烧的黑石,也就是煤。榆林塞附近就有大煤田,而且是优质煤,白宣忙里偷闲按照记忆找到了几处煤矿挖了一些出来给榆林塞的将士们和百姓们取暖做饭用。当然相应的炉子也做了出来,使用煤炭的注意事项也告诉了大家。
泥炉的火势很旺,架在上面的铜壶咕嘟嘟的喷吐着水汽,往常用木炭怎么也得一炷香的时间才能烧开的水,现在连半柱香的时间都不到就滚开了,可见煤炭的热力是木炭不能比的。
王离拎着铜壶将水倒进冯去疾准备好的茶壶里,冯去疾跟着白宣出来根本不是来钓鱼的,他是要体味一下周围银装素裹,脚下碧水流淌,他自己稳坐期间悠然品茶的意境。因此冯去疾的鱼竿其实就是个摆设。
白泽忙的满头是汗,他的头盔早就扔到了一边,新长的头发还不够长,显得跟狗啃过的似的。这家伙恢复得很好,只是脸上戴着一只软羊皮制成的眼罩,远远看去真的很像是加勒比海盗,如果他的手换成一个弯钩那就更像了。
冯去疾对白宣要求挺严的时时处处提醒白宣要有君子风范,冯去疾自己也是严格按照君子威仪要求自己。但奇怪的是他跟白泽却是无所不谈,和冯去疾相比白泽算是一个莽夫了,这俩人不仅身份地位从相差悬殊,而且形象上也不搭调。俩人站在一起任何人看见都会觉得,这俩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但是榆林塞的将士百姓都知道,军司马冯去疾和白泽那就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好友,冯司马可以和白泽拎着酒壶勾肩搭背的逛大街,高兴的时候还会骂粗话,但是不管啥时候冯司马在军候面前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君侯拿冯司马没脾气,所以谁惹了君侯必须第一时间跟冯司马求援,只要冯司马开口,最多被君侯踹一脚骂两句,关进小黑屋里待三天就没事了。所以呀,现在在镇北军中以及整个北地三郡百姓心中,白宣最大紧跟着就是冯去疾了。
冯去疾抿了一口茶,随后惬意的呼出长长的白雾。这茶是白家送来的,据说是去年的秋茶,而且还是白家夫人亲手采摘的,在榆林塞也就只有白宣、冯去疾、卢焕、段烈和李斯能喝得到。
冯去疾品着过去的心上人采的茶,瞥一眼心不在焉的连鱼咬钩都不知道抬杆的白宣,他心里爽的不行。
冯去疾:“再不抬杆别说是鱼,连杆都没了。”
白宣猛地一抬鱼竿,除了钩一片鱼鳞都没见。
冯去疾:“心里有事就不要钓鱼,和我一起品茶聊天多好,如此也不辜负媛儿的一番辛苦。”
白宣:“媛儿也是你叫的,就算不愿叫夫人,至少也得叫声弟妹吧。”
冯去疾:“我跟媛儿自幼相识,袁伯父在时两家也是有往来的,若按此论我应该是你的舅兄。”
白宣:“拉倒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相当舅兄也可以,早点成家。我看段家玲珑不错,要不你试试?”
冯去疾:“段大人看中的是你。”
白宣:“看中我有何用,就算我娶玲珑也只能当个妾,你也不是不知道家里还有双儿等着我给名分呢,玲珑嫁给我就是小三儿啊。嫁给你就不一样,绝对是正房大夫人,这一比高低立判。我想段烈应该知道如何舍去。”
冯去疾:“这个,总得看看她什么样啊。”
白宣:“也是,别担心,我已经让媛儿去找人给玲珑画幅像,用不了几天就会送来,你再等等。老冯啊,下次跟着我一起去见头曼,没别的意思啊,你得跟段烈多亲近让他知道你的好,让他明白玲珑嫁给你才最幸福。”
冯去疾:“君侯,你真的不想娶玲珑?”
白宣:“不想,骗你就是狗!”
冯去疾:“其实我见过玲珑。”
白宣用肩膀碰碰冯去疾煞有介事的问:“长得咋样?”
冯去疾脸上一红点点头说:“嗯。”
白宣:“嗯是啥意思?你夸美女长得好看就是嗯一声?”
冯去疾:“自从你娶了媛儿之后我也就死了心,然后去静竹居买醉,然后遇见玲珑给段大人买酒。她还冲我笑了一下,那一刻我觉得我那死了的心复苏了。嗳,白宣你离我那么远干啥?”
白宣:“恋爱中的老男人真恶心。”
冯去疾:“白宣!我就比你大三岁!”
白宣:“好吧好吧,你赢了。咱不吃鱼了,有羊腿谁还吃鱼呀。阿泽,羊腿烤好没?”
白泽:“羊腿来喽,咦,小丽呢?”
众人四处一看,发现王离正和一个穿着裘袍的男孩一起坐在河边钓鱼,俩人中间的矮桌上放着那把铜壶还有两个银碗,银碗里是热气腾腾的奶茶。
男孩:“哈哈,我逮到鱼了!离哥你看这条鱼大不大。”
王离斜眼看了一下男孩说:“你自己看看你离哥身边这只桶。”
男孩往里一看,只见桶内一条大鲤鱼沉在桶底一动不动,天冷啊,鱼也是怕冷的。
男孩:“离哥你是怎钓到的?”
王离:“冒顿,哥不告诉你,你自己琢磨。”
这个男孩就是冒顿,如今他已经从囚徒变成了质子,待遇自然和以往不同,而且不论白宣去哪里都带着冒顿。这倒不是白宣照顾冒顿,而是为了把这只小狼王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如果冒顿敢有任何反抗的迹象,白宣定会在第一时间亲手杀了他。
自打嫪毐护着段宏返回咸阳之后,王离就成了冒顿的监护人,这俩年纪相差不大,以前又没见过可以说俩人之间没啥直接的恩怨,所以俩人相处还算融洽,现在冒顿就和王离住在一起。冒顿毕竟年幼,和王离处的时间长了多少都有些感情,现在冒顿就管王离叫离哥。
冯去疾低声问白宣:“你魂不守舍就是因为这狼崽子?”
白宣:“不,我是担心小政啊。你不知道,黄皓的密信中说,那帮人胆大包天的集体弹劾小政,说什么我之所以敢为所欲为实际上是小政暗中授意的。你说这帮人是不是在作死。”
冯去疾:“都这个时候了,该看的早就看明白了,大王为何还不动手?”
白宣:“我猜大王是在等一个机会,我感觉快了,快了呀!”
冯去疾看这白宣的样子没敢深问,通常白宣这样皱着眉头说出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