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歇:“十五万赵军,十万燕军集结于寿陵一线,寿陵乃弹丸之地一战可下,而楚军只要和魏军齐头并进做出攻击态势就可吸引秦军固守秦楚魏三国边界,我以为秦军主力定在阳翟!等到燕赵联军攻克寿陵之后一鼓作气斜插秦军侧背,与魏楚联军前后夹击秦军定然大败。”
庞暖:“君上所言虽然有理,但老夫却以为有待商榷。秦庄襄王元年的函谷关大战之后,秦占据了大片关东土地,每占一地必定分兵驻守。如今大秦灭韩,韩国虽小也不是大秦一时半刻能够完全掌控的,因此秦军主力在原韩国之地这是必然。但老夫却以为秦军定然不会死守阳翟,也定然不会拒联军于疆域之外。”
黄歇:“为何!”
庞暖:“君上试想,秦赵长平之战时,秦发举国之兵也才将将凑足六十万人这才打败了赵国十十万大军。那时秦国疆域远没有现在这么大,如今面对足足五十万联军,秦国若是采取拒敌于国门之外的打法应该发动多少兵力才够?对抗楚魏联军至少要三十万吧?对抗燕赵联军至少要三十万吧?两个方面加在一起需要六十万大军才将将够用,那么其他国土要不要守,那么多城池要不要防?六十万大军已经是秦国的极限,全都压在边界上那么函谷关谁来守?”
黄歇:“那不是对我们有利的吗?我们两个方向上同时进攻有虚有实,牵制一面突破一面,不管哪一路突破都不要估计背后挥师直插函谷关而去,而此时函谷关无兵可守或者兵力薄弱不是正好可以一战而下吗?”
庞暖:“君上!你能想到的难道秦王就想不到吗?就算秦王想不到,难道吕不韦也想不到吗?即便吕不韦也想不到,难道白宣也想不到吗!不要忘了信陵君是怎死的!”
黄歇腾地站了起来举起腰间的长剑说到:“黄歇没忘,这把剑是当年我和无忌指挥联军解了邯郸之围后无忌送给我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带在身边,如今剑还在人已去,叫黄歇每每想起便痛断肝肠。这一次,我一定要挥师攻破函谷关,马踏关中兵进咸阳,不把秦王生擒决不收兵!我还要把无忌的灵柩迁回他的故里,如此才对得起他与我的兄弟情义。函谷关我必须攻破!”
庞暖:“君上,若要克秦函谷关当然是必须攻克的。但是老夫要提醒君上,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面对的秦军统帅是白宣,大秦新崛起的战神白宣。函谷关一战立威,北击匈奴攻破单于王庭逼得头曼不得不低头服软。白宣连匈奴都能打的跪地求饶,老夫不知道这天下还有那位将军能跟他一较高低。老夫说这话丝毫没有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老夫仔细研究了白宣成名以来的历次战役,发现他每次作战采用的战法都不一样,由此可见白宣擅用奇谋,诡计多端,与他对战不可不谨慎。”
黄歇:“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而已,仗着运气好又和秦王关系密切爬上高位,他能有多少能耐。”
庞暖:“白宣又多少能耐老夫不知,但老夫知道白宣定然不会将秦军主力布置在边界上死守,这和他一贯的战法背道而驰,除非他此时已经是个傻子。但可以肯定的是,白宣绝对不傻。若老夫是白宣,定会放弃边界将秦军化整为零,在步步后退的同时四面出击我军补给和分散的军队。随着节节后退逐渐收缩兵力,与此同时拉长我军补给线加大对我军补给线的攻击力度,逐渐加大我军压力。直至到最后将我军拖得疲惫不堪战力下降之后,将我军引入函谷关。老夫相信秦军真正的主力已经在函谷关设下了埋伏,我军远道而来并攻击前进,到了函谷关的时候已经师老兵疲,而秦军此时却是以逸待劳并占据地利,且兵力绝对不少于联军。两下比较我军只有战败的下场,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黄歇:“你说的骇人听闻,可这也仅仅是你的推测。”
黄歇的话音刚落,一个楚军校尉快步走了进来。
“启禀君上,我军前锋遇袭,各处屯粮之地也受到秦军偷袭。齐国相后胜亲自押解的第一批粮草刚刚过了大梁就被秦军截获,齐相后胜无碍,只是护粮齐军死伤惨重,粮草军资被全部丢失!另外,赵军司马尚将军急报,赵军和燕军发生冲突,就在司马将军和将渠燕国将军快要握手言和的时候,秦军突然偷袭赵军大营,营中粮草物资损毁过半,原定攻击寿陵的计策无法实现,需等到军资粮草不起之后才才行。司马尚将军请庞将主定夺!”
黄歇:“我军前锋伤亡如何?”
校尉:“千人左右,还能承受,只是斥候营全军尽没。”
黄歇:“可知是哪支秦军,数量多少?”
校尉:“未曾见过,数量多少不等,全部是精锐骑兵。穿着打扮是秦军可作战的方式却完全不一样,就好像不是中原人的军队一般。他们一人双马往来如风,作战时从不来开马背,连射箭也是在疾驰的马背上完成,而且准头奇高。他们打了就走绝不恋战,我们的步军追不上,骑兵就算追上也是有去无回,前锋斥候营就是这样全军尽没的。”
黄歇:“难道是秦人收买的匈奴人?”
庞暖:“不可能。”
校尉:“是,绝对不可能。因为他们用的武器穿的铠甲还有他们的样貌发式都表明他们是不折不扣的秦人。最主要的是他们说的话带着浓重的陇西口音,绝对不是匈奴人。”
庞暖:“镇北军,一定是镇北军!君上,由此可见我的推断是对的。秦国已经把边军精锐都调上来了,这种战法就和我的判断如出一辙。袭扰诱敌,步步深入,最后将我们引诱进埋伏圈内一网打尽。”
黄歇:“难道说秦军主力真的在函谷关一线,这里只是骚扰和诱敌之军?庞将军,奈何?”
庞暖指着地图说到:“自周慎靓王三年至今将近百年里,楚、赵、魏、韩、燕、齐等国先后合纵伐秦,算上这次共有五次。首次攻秦是在周慎靓王三年,魏相公孙衍发动魏、赵、韩、燕、楚五国合纵攻秦,推楚怀王为纵长,公孙衍还说服义渠攻秦侧背。联军攻至函谷关被秦军击退。次年秦军在修鱼(今河南原阳西)大败联军,歼灭联军八万,首次合纵攻秦联军败。
周赧王十七年,秦攻楚,战于析(今河南西峡),歼楚军五万,并占城邑十余座。齐、韩、魏恐秦继续扩张对己更为不利,乘秦军久战疲惫,于当年联合攻秦。经三年苦战,终于击败秦军,攻入函谷关,迫使秦归还韩之武遂及魏之封陵等地。二次合纵攻秦联军胜。
周赧王二十八年,齐、赵、魏、韩、燕五国联军攻秦。五国进至荥阳、成皋(今河南荥阳境)即互相观望,不肯首攻。秦为破坏五国联盟,主动取消帝号,将前所占之温、轵、高平归还魏国,将王公、符逾归还赵国,联军遂撤走。三次合纵攻秦,未交战即告瓦解。
秦庄襄王元年,魏、赵、韩、楚、燕五国组成联军,由信陵君无忌指挥攻秦,秦将白宣采取诱敌深入之策引诱联军攻入函谷关绝地后大败联军,信陵君战死联军将士死伤惨重,四次合纵攻秦联军败。
纵观四次攻秦一胜两败一和,唯独第四次败得最惨,联军上至主帅主将,下至普通士卒战死者过半,反观大秦却是越战越强。如今的态势和四次攻秦时何其相似,君上难道还想重蹈覆辙吗?”
黄歇起身对着庞暖躬身一礼。
“君,有何妙策教我?”
庞暖:“四次攻秦之战为由第二次攻入函谷关,君上可是为何?”
黄歇:“时机?”
庞暖:“也对但不全对,最主要的是,联军不是正面攻击函谷,而是采取迂回战术绕到函谷关后才一战而胜。”
黄歇:“函谷天险能够绕过去?”
庞暖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说:“可以,就从这里!”
黄歇仔细一看只见庞暖指着的地方标着两个字,蒲阪。
蒲阪是上古舜帝的都城所在之地,位置在今天的山西省运城永济,战国时为魏国的关隘。此地扼守蒲津关口,是秦晋要道,也是古河东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中心。此地西临黄河与关中隔河相望,经过蒲阪南渡黄河就可到达 蕞城(今陕西临潼北),到了蕞城距离咸阳已经不足百里。
庞暖不愧是个天生的战术专家,他敏锐的目光一下子就发现了函谷关这道貌似不可攻破的天险的致命死穴。当然,发现了并不等于就能一下制敌于死地,要在秦军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将数万将士运送过河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要知道那可是黄河,在这个地段黄河的河面开阔水流湍急,从古至今就不是个理想的渡河之地。想要过去别的不说至少得有船啊,而且船少了还不行。
黄歇盯着地图看了很久之后才说了一个字:“船。”
庞暖:“不仅是船,首先应该做的就是攻下寿陵和阳翟,联军要摆出迅猛的攻势,让白宣以为我们已经上当,这样他就会步步后退,趁此机会以老夫亲率赵军和燕军强渡大河占据蕞城威逼咸阳。如此一来,白宣就不得不放弃围歼联军的计划,收缩兵力固守函谷,以便腾出兵力阻击过河的赵军。只要君上率领楚魏联军死死拖住白宣让他分身乏术,老夫渡河之后即刻率军猛攻咸阳。此时的关中必定十分空虚,只要老夫攻入咸阳,函谷关不占自克!”
黄歇:“好,就依将军之计,这一次黄歇也要效法无忌与将士们同甘共苦!造船之事就交给魏王和齐相后胜吧。”
庞暖:“好!不过哪支秦军时分惹人烦,在攻击寿陵之前联军应该击中扎营,暂时让司马尚和燕军不要向我们靠拢为好,魏军也暂时不要动,以防泄露军机。”
黄歇:“就依将军。”
庞暖:“那么老夫就此别过,这里就拜托君上了。”
黄歇深施一礼之后说到:“此战若胜,将军定会名震天下,将军之名会与武圣平齐也。”
庞暖哈哈大笑昂首而去,黄歇目送白发苍苍的庞暖离去,不由得心生敬意,冲着庞暖的背影拱手施礼。
“黄歇,恭送上将军。”
楚军将士齐声呐喊:“恭送上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