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郑方向上,蒙毅率领十万秦军和楚魏联军稍一接触就主动放弃了新郑城,蒙毅边打边后退完全按照白宣的计划执行,楚魏联军每前进一步都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没日没夜的骚扰和阻击,每遇到一座城池都要奋战一番之后才能拿下。
但是联军发现他们没战力一处城池之后,那里的府库粮仓都是空的,就连百姓家的存粮也仅仅够吃几天的,最重要的是每座城里能找到的百姓寥寥无几。这倒不是说秦军很得人心,这里本是韩国故地,百姓们心理还有韩王,可是架不住秦军吓唬。再说就算目不识丁的老百姓也明白,仗一打起来谁也不会在乎你是谁的子民,所以这些百姓大多是携家带口逃出城避难,留下的也被秦军收了多半的粮食。如此一来,楚魏联军想要借住当地百姓解决粮草供应的打算落空。
每当联军攻克一座城之后就必须停下来等待补充,尽管黄歇催的急,但齐军负责的补给还是非常的不给力,随着补给线的延伸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从楚魏联军发起攻击到攻占新郑这五天的时间内,楚魏联军因为补给跟不上而不得不三次停止攻击。
景阳气得跟黄歇吵了一架,可是黄歇也没办法呀,秦军的骚扰越来越猖狂,胡送粮草的齐军几乎每天都有伤亡,到现在为止齐军死于护送粮草路上的将士就多达二万余人。齐国将士怨声载道,后胜更是亲自率队押送粮草,很奇怪的是只要是后胜亲自来,尽管途中也会遇到阻击但都会被击溃,粮草也基本上能够平安运达,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让楚魏联军攻下新郑。
可是接下来攻击阳翟就极其不顺利,因为后勤补给的原因,楚魏联军的攻击力度和速度大幅度下降,黄歇和庞暖晒先商量好的计划严重滞后。
楚魏联军是这样,燕赵联军那里倒是攻击顺利,在庞暖的指挥下燕赵联军只用一天就攻克寿陵,稍事整顿之后庞暖挥师直插蒙毅军侧背。
蒙毅按计划收缩兵力大踏步的后退,与此同时蒙恬抽掉一半精骑袭扰阻击庞暖军。但是面对集团推进的庞暖军,蒙恬的袭扰也只能起到部分迟滞的作用。至此,被迟滞在阳翟一线的楚魏联军终于攻克阳翟并迅速追击蒙毅军,但是只追了一天就因为补给跟不上而不得不停止追击。
就在这时,庞暖军忽然转向全军直插修鱼。这本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蒙毅军依旧按部就班的节节阻击楚魏联军。坐镇修鱼的王翦也已经做好了阻击庞暖军的准备,但就在这时白宣亲自赶到修鱼城。
王翦:“君侯何故来此?”
白宣:“速速率领全军撤出修鱼与蒙毅汇合,在河内第与楚魏联军决战!”
王翦一听大惊忙问:“为何如此,难道要放弃修鱼吗?若如此,函谷关压力太大啊!”
白宣没说话,将一份沾满鲜血的布递给王翦,那布上只有一句话。
“卑职倾尽全力也无法查明庞暖真实目的,但燕军、赵军各两万脱离本队,在司马尚统率下直奔蒲阪,将囤积于此的船只全部运往河边,附近船夫被抓捕一空。渡河意图”
到这就中断了,剩下的地方全被鲜血覆盖。
王翦:“难道他真的要渡河?不可能,不可能啊!”
白宣:“庞暖用兵果然有独到之处,他把自己的意图掩藏的很好,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每一个都看着像是真的,但却又有疑点。我不想再耽误时机,因此我需要空出修鱼,庞暖是什么意图只要看他在修鱼城前怎么做就可以知道。”
王翦摸着鬓角上的汗说:“君侯,你这是在豪赌,赢了便是天翻地覆,输了万事皆空啊!君侯!”
白宣:“你敢不敢赌!”
王翦:“君侯,放弃修鱼之后,我军退路已断,函谷关压力大增。唯有全军击败黄歇杀进楚国境内包围巨阳才有回天之机呀。不如,让蒙骜回来和蒙毅一起前后夹击楚魏联军,老夫在这里挡住庞暖。”
白宣:“蒙骜已经出征,他的目标是巨阳!”
哐当一声,王翦瘫坐在地上。此战之前所有的部署白宣都是仔细划分过得,各军主将也都知道总的战意目标以及自己该干什么与友军如何配合。但是隐藏着的最大的战略目标却只有白宣和蒙骜两个人知道,白宣摆出了一个在函谷关前决战的架势,就是为了掩护偷袭楚国都城巨阳这个惊人的大胆目的。
但白宣遇到了一个老奸巨猾的战术专家,庞暖的意图到现在为止依旧不明。白宣不得不兵行险招,以修鱼这座极具战略意义的城池作为试探庞暖的诱饵。这个举措要比奔袭楚都巨阳还大胆,正像王翦所得的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白宣:“王老将军,你意下如何?”
王翦看着白宣朝自己伸出的手,看着白宣那张年青却满是坚毅的脸,王翦似乎再一次看到了大秦军神白起。
王翦一把攥住白宣的手蹦了起来吼到:“赌了,就算让庞暖攻下函谷关,但只要把巨阳攻克,生擒楚王这仗也胜了。就算死伤过半,大不了多休养几年。赌,赌了!”
白宣和王翦换了位置,十五万秦军大部分跟随王翦开赴河内地和蒙毅会师,修鱼只有白宣的两千卫队和一万秦军。
白宣名人给蒙恬送去一道军令,命蒙义火速集结挥师蒲阪。这道命令发出后,白宣率领一万两千秦军悄悄离开修鱼城迎着庞暖的二十万大军冲了过去。
距离修鱼紧紧五十里的一处平原上,一场遭遇战刚刚结束,燕赵联军前锋的三万大军经过一番血战之后全歼了一万秦军。一万秦军全军尽莫,三万联军前锋死伤超过两万三千人,也被打残了。
强劲的风吹过尸体狼藉的战场,残破的军旗在夕阳的余晖中无力的飘摆。燕赵联军战死者的尸体和秦军将士的尸体交叠着压在一起,无主的战马不时低下头去拱着已经死去的主人。
唏律律~~~~~~
一声声的嘶鸣让战场上充满萧杀之气,天空上黑压压的乌鸦发出了瘆人的叫声。
将渠在亲卫们的保护下漫步战场,那惨烈厮杀场面还在他的脑海中不时闪现。这一次的联军前锋是以燕军为主,和秦军遭遇之初将渠还想放秦军逃走,谁成想这一万秦军就跟抽了疯一样杀了过来,用前赴后继都不足以形容秦军的疯狂,联军前锋之所以伤亡这么大就是因为燕军被秦军的疯狂吓破了胆,致使战阵崩溃造成的。幸亏赵军战阵不乱这才挡住了秦军的攻势,也才让占据绝对优势的联军前锋反败为胜。
可即便是这样,将渠依然是心有余悸,他不敢多看那些战死的秦军一眼,好像只要多看一眼那些战死的秦军会立刻复活并且会瞪着血红的双眼,怒吼着杀过来一样。
“启禀将军,发现一个活的。”
不用说将渠已经看见了,在战场的中央,一辆翻到的战车前堆起了一个尸堆,一面秦字战旗斜插半幅旗面铺在地上。一位左臂被砍断浑身铠甲已经破碎的秦军校尉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大秦军制五车一长,十车一吏,五十车一率,百车一将,看这位校尉残破铠甲上的五色丝绦,他应该是一位百车将,也就是这只秦军中战车兵的最高指挥官。
百车将稳住身形随后看看逐渐围拢过来的联军士卒,他轻蔑的咧咧嘴随后右手一伸从翻倒的战车上抽出一把长剑。看得出来这位百车将已经是强弩之末,因为他手中的长剑根本举不起来,就垂在他身体一侧,而且那长剑在不停的颤抖。随着长剑的颤抖,一股鲜血顺着剑身滚落下来,从剑尖上一滴接一滴的滴落。
将渠:“你,你若降,本将保你不死。”
战场上一片寂静,联军将士没有跟着他们的主将一起大喊降不降,由此可见虽然他们胜了但心里却满是恐惧。
百车将看看周围毫无生气的联军将士,随后把目光转向将渠。猛然之间,苍凉悲壮的声音从百车将的口中传出。
“战车轻小车厢浅,五根皮条缠车辕。游环胁驱马背拴,拉扯皮带穿铜环。坐垫纹美车毂长,驾着花马鞭儿扬。驾车章台街上走,遇到雪白一小娘(姑娘)。一眼就定三生缘,娶回家中奉爷娘。
四匹雄马健又壮,驭手握着六条缰。青马红马在中间,黄马黑马在两旁。龙纹盾牌并一起,铜环辔绳串成行。婆姨俊俏人品好,爷娘邻里都赞扬。洗涮缝补样样会,让我对她思念长。
四马轻身步协调,三棱矛柄镶铜套。一身铠甲云纹美,虎皮弓套镂金雕。两弓交错插袋中,弓檠夹弓绳缠绕。兄弟袍泽齐上阵,打得列国望风逃。待到功成还家时,一家老小乐淘淘。”
百车将唱罢奋力举起长剑颤巍巍指着将渠问到:“你可知道俺唱的是什么!”
将渠:“唱你娶了个好夫人,你想回家见你夫人。”
百车将:“夜夜想回家跟婆姨过好日子,可你们这帮哈怂却来捣乱,爷爷真想把您们都杀光!”
将渠:“咳咳,放下剑跪地请降,本将为你治伤,你只要活着就能见到你夫人。”
百车将:“哈怂,你见过没骨头的大秦儿郎吗!来吧,决一死战!大秦!”
百车将怒吼一声举起长剑冲向将渠,相隔只有几十步的距离,百车将却只跑出四五步之后就踉踉跄跄,将渠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嗡,上百支利箭射出百车将前进的脚步猛地停顿,他那高大的身躯立在原地,片刻之后慢慢扑到下去,他的身上扎满了利箭以至于他的身体都不能躺在地上。他身后的大秦战旗也被多支利箭射中,咔嚓一声折断半幅旗面覆盖在百车将的尸身上。直到秦字战旗折断时将渠才敢睁开眼去看那百车将。
“将军,庞将主问战场是否打扫完毕?”
将渠:“回禀将主,就说秦军已被全歼,可以前进。”
“将军,将主的意思是,命将军立刻攻击前进直驱修鱼。末将是将主派来将军麾下效命的。”
将渠怒吼一声,谁也不知道他喊得是什么,但都知道将渠发怒了。
但是传令的是一个赵军校尉,在将渠怒吼的时候,这校尉已经拔出了长剑冷冷的盯着将渠。
将渠无奈的下令:“全军集结,攻修鱼。”
在距离战场十里外的半山腰上,白宣站在一块巨石上俯瞰整个战场。他就这样看着一万秦军以决死的勇气血战三万联军,就这样看着将士们一个接一个的战死疆场。从战斗开始到结束,白宣纹丝未动。在白宣身后,两千卫队的将士们散落在密林之间,此时所有的人都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每一个人的双眼都热泪长流,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血红血红的。联军绕过战场冲向修鱼,但是白宣依旧没有动。
夜幕降临的时候,庞暖的车进入了修鱼城。当他见到将渠的时候笑着说到:“将军用兵神速,竟然在天黑前就拿下修鱼。老夫钦佩不已,但不知伤亡如何?”
将渠:“无一人伤亡。”
庞暖:“无一人伤亡!为何!”
赵军校尉连忙回答:“启禀将主,修鱼城就是一座空城。”
嘶,庞暖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大喊着:“全军听令速速撤出修鱼城,我们上当了,中计了。快撤,快撤!”
将渠冷笑一声问:“将主大惊小怪了,我军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修鱼等于控制函谷关入口,即便秦军杀个回马枪我们还有二十万大军在此怕个什么?只需坚守修鱼等待春申君到来就好了,如此地利不占据将主难道另有图谋?”
庞暖:“庶子焉知其中利害。这是那白宣布下的诡计,就是为了将我军困在此处。我却不上他得当,走,快走!违令者斩!”
联军连夜退出修鱼后撤五十里扎营,而这一切全被白宣看在眼里。
“庞暖很谨慎啊。”
李信:“君侯,是否传令王翦将军回师?”
白宣:“不,我们等。我的一万儿郎只换这二十万联军怎么行呢。”
白宣的语气平静的还无感情色彩,但在李信听来却充满杀气。半夜时分,白宣依旧站在原地未动,李信劝白宣吃点东西都被他那阴森的眼神给吓了回来。
当时间到了寅时,联军大营有了动静。看着黑暗中偶尔出现的火光,白宣的心一下子踏实了,因为他已经判断出庞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因为燕赵联军前往的方向赫然就是,蒲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