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郡义渠城,长安君府内正在举行一场宴会。按说上郡那里正打得不可开交,义渠这边刚刚击退匈奴大都尉詹摩多,此时不应该举办宴会。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也就是成蛟的生日。若在咸阳,长安君的寿诞之宴怎么也得大办宴席广邀亲朋好友热闹一番,但这里是北地边疆,又有战事发生所以规模就小多了。为成蛟祝寿的除了樊於期还有二十多位将领之外,外人也就只有北地郡郡守曹山一人了。
之所以说曹山是外人那是因为除了他之外,樊於期以及这帮子将领基本上都是成蛟的外公阳泉君当年的门客侍从,因为提拔的早建功立业之后各有职务也都各自镇守一方,再加上吕不韦故意放了一马所以这些人能活到现在。如今,这帮人被樊於期聚拢到一起聚集到了成蛟麾下,这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势力团伙了。和他们相比,草根儿出身的曹山当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了。
因为战事紧急,军司马冯去疾和长史崔固自然不能亲自来给成蛟祝寿,但是也派人送来了贺礼,还有上郡郡守和陇西郡守也派人送来了礼物,现在全都堆在宴会厅里最显眼的位置上。
曹山本身就是马贩出身,所以他的礼物是一匹黑鬃黑尾的枣红色的骏马。这件礼物让成蛟很是喜欢,因为他觉得这匹骏马和白宣的火云有些像,所以成蛟就给这匹骏马起了名字叫火骝。
樊於期的人在掌灯时分就已经全部到来,当樊於期宣布酒宴开始的时候,曹山好奇的问成蛟:“君上,冒顿呢?这几天怎么没见到他呀。”
成蛟转头问樊於期:“冒顿呢,为何还不到?”
樊於期和众将手端酒杯站在成蛟面前一言不发,成蛟顿感莫名其妙,接连催问数声但就是没人回答他。
曹山:“樊将军,是不是出啥事了?”
樊於期咳嗽一声,曹山就看见宴会厅的门窗哐哐哐的关闭,曹山先是一愣随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樊於期:“樊将军太客气了,这个,本官是来喝酒的,这还没喝呢断然不会跑的,你关门干啥,咋还把窗户关上了呢?”
樊於期:“君上,末将要说一件事。”
成蛟:“是不是冒顿跑了!”
樊於期:“正是,但他不是逃跑的,而是末将放走的。因为冒顿答应帮助君上成为,秦王!”
成蛟手中的酒杯啪的掉在地上,曹山惊得瞪大双眼看着成蛟。
樊於期:“君上不要惊讶,你本来就应该是秦王,大秦,本就应该是你的!”
成蛟的脸唰的变得通红,他猛然挥起手臂狠狠的抽了樊於期一个嘴巴。
“你混蛋!你想还是我吗!你害死我不打紧,这么多人这么多人的家眷都得跟着一起死!你这个,你这个!亏我母亲还对你信任有加,亏我外祖父对你视如己出,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樊於期抬手擦掉嘴角上的血迹,他面不改色地说:“我樊於期对丽荣王后,对阳泉君最好的报答就是,把原本属于君上的还给君上!”
曹山忽然插话问:“樊将军你等等,你这话说的不清不楚哇。先王有两个儿子,长子就是当今大王,次子就是长安君。自古以来都是立嫡立长,大王如今即位已经六年,我大秦能打败五国联军拓地千里,成为当今天下最强大的国家,这都是大王的功劳。大秦之主实至名归,怎么到你这大秦就成了长安君的了?咱先不说你这话算不算叛逆,咱就按常理来说,总得长幼有序吧。你这话说给大秦百姓听,百姓们能服气吗?”
樊於期冷笑一声猛地拔出长剑架在曹山的脖子上,成蛟大喊:“樊於期住手,我知道你喝多了说的是胡话,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若伤害曹郡守,那我们大家都得死!”
曹山摆着双手说:“樊将军莫恼,君上说得对。你杀我半点好处都没有,再者说本官也没说别的呀,你仔细想想本官说的有没有道理。”
樊於期:“你说的很有道理,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曹山:“对嘛。”
樊於期:“那本将就告诉你,名不正言不顺的不是长安君而是嬴政!”
樊於期这话让成蛟和曹山更加震惊,但是那些将领们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曹山心中明白了,今晚这个局怕是早就预谋好了的,就是不知道长安君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演戏。
曹山:“樊将军,就算你要杀我,你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呀。”
樊於期:“那本将就告诉你,嬴政根本不是先王血脉,他是吕不韦和赵姬那个贱人苟且所生,他不姓赢他姓吕!”
成蛟:“你住口,不准你污蔑父王,更不准你污蔑王兄!”
樊於期:“君上,你太仁慈了。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丽荣王后和先王是怎么死的吗?先王是得了肺痨,可是他才三十五岁,就算那是绝症但是只要救治得法至少能活到四五十岁,至少能活着将王位传给君上的那天。可是先王从得了肺痨到驾崩才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更有甚者,丽荣王后身体一直康健,为何突然也得了肺痨,到最后竟然和先王同时驾崩!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君上,你就不怀疑吗?”
曹山:“是挺巧合的,这个,那你的意思呢?”
樊於期:“赵姬也曾侍奉先王病榻之前,可她为何安然无恙,这还不够说明一切吗?这就是吕不韦和赵姬狼狈为奸暗中下的毒手,他们就是怕先王撑到长安君长大成人,就是怕先王到时候会传位给长安君,就怕到时候他们的奸情败露,死无葬身之地。”
成蛟:“你胡说!王兄早就被父王立为太子,大秦本来就是王兄的。就算吕不韦想暗害父王母后,难道我师尊就看着不管吗?”
樊於期:“君上,你被白宣蒙蔽了双眼,他和吕不韦、赵姬是一丘之貉。先王为何护着丽荣王后,为何让君上拜白宣为师,这用的是缓兵之计。君上请想,哪一次针对芈姓外戚的清洗不是吕不韦和白宣挑起来的,若是没有大王暗中关乎我们跟那个活到今天吗!”
曹山:“不能,那肯定不能。樊将军你说的很有道理啊,嗯!”
樊於期看了一眼曹山,犹豫了一下收回了长剑。一见脖子上的长剑撤回曹山松了口气,他抹着脖子问:“那个樊将军啊,本官还有一事不明想请将军赐教。”
“问。”
曹山:“这个,本官久在边地对关中的事情不熟,但本官听说大王。”
樊於期:“闭嘴,他不是大王,他是嬴政!不,他是吕政!”
曹山:“哦哦,他不是对君上挺好的嘛,还有君侯似乎对君上也挺好的呀。”
樊於期:“哼哼!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想害一个人又不想被别人诟病,就必须费尽心思做好掩饰。你想想看,历代秦王有过让自己的亲弟弟戍边的吗?”
曹山:“似乎没有过,遍地太危险了。”
樊於期:“哼哼,你说错了。之所以不让君王的兄弟戍边是因为害怕他们久在边地掌握兵权造反!”
曹山:“嘶!本官好像明白什么了,也就是说让长安君到北地戍边是个幌子,其实是想把谋反的罪名加在长安君的头上。”
樊於期赞许的但点头说:“曹郡守,没想到你还是个聪明人。你说的没错,就算君上不反在不久的将来也是反贼。不仅是君上,你我还有这些人以及义渠县的百姓百事都要跟着遭殃。”
曹山拍着大腿喊到:“那不是没命了嘛,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君上,咱们跑吧!”
樊於期:“你先带着君上往哪里跑?看看周围你能往哪跑?跑到匈奴去吗?”
曹山:“这是个好办法,冒顿定会念及旧情收留我们的。”
樊於期:“别做梦了,匈奴人就是一群狼。你有用的时候特们跟你称兄道弟,你没用的时候,连狗都不如。想要活命,唯有造反!”
众将:“造反!造反!造反!”
曹山:“错了错了,不是造反,是拨乱反正,匡扶社稷!”
樊於期大赞:“曹郡守说得好!拨乱反正,匡扶社稷!”
“拨乱反正,匡扶社稷!拨乱反正,匡扶社稷!拨乱反正,匡扶社稷!”
成蛟看着疯狂的呼喊的人们,他的内心一片凄凉。樊於期跪倒在成蛟面前大声说到:“请君上率领我等拨乱反正,匡扶社稷!”
曹山:“君上,反正现在冒顿跑了也没法跟上面交待,与其等着上面给你扣上一顶反贼的帽子,不如,不如就那什么了吧。”
成蛟:“樊於期,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樊於期:“君上,如今也不瞒你了。末将早就命人传讯咸阳,咱们的人只怕已经动手了。若是办成了,吕政、白宣应该已经死了。即使不成,我们也已经败露没有回头的余地了。除此之外,咱们的人已经把吕政的身份公布于众,只要君上兵进咸阳振臂一呼,咸阳百姓定会拥戴君上。君上,不反必死,与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曹山:“对,放手一搏。自古就是成王败寇,趁着镇北军没工夫搭理咱们,咱们兵发咸阳来个出其不意定能成功。到那时,君上就是大王,樊将军就是君侯,本官就是相国,各位都是关内侯,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曹山的话让樊於期感到有些恶心,但是其他人却被他的话煽动的双眼血红群情激奋。樊於期一见觉得士气可用,越发把曹山当自己人看了。就凭刚才曹山那番话,就算不早饭怕是也要被诛三族了,樊於期没理由再怀疑他。
樊於期:“君上,趁着现在兰鄙俚和镇北军打得不可开交,我们立刻兵进咸阳,否则等冒顿回到兰鄙俚身边,兰鄙俚一撤军我们只能束手就擒了。君上!”
众将:“君上!”
成蛟:“好吧,今夜整军,凌晨出发,拿酒来!”
曹山:“来啦!”
这家伙亲手端起一坛酒排开封口又仔细地擦干净之后,正要亲手给每个人都到上,不料却被成蛟拦住。成蛟抢过酒坛,一手托底一手盖住酒坛口说到“诸君,本君愿和诸君共存亡,请诸君助我。事成之后我们在章台宫喝庆功酒!”
成蛟挨个将酒倒满,随后把酒坛摔在地上,他手托酒碗大吼一声:“共饮!”
众人齐声高呼:“万胜!”
啪啪啪,一只只酒碗摔碎在地上,樊於期大吼一声:“整军!”
众将大喊一声转身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