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八年四月,王冠,带剑。嫪毐作乱。君侯白宣、相邦吕不韦,昌文君,昌平君、大庶长王翦发卒攻毐,乱遂平。
秦王政车裂嫪毐,灭其三族。从逆者卫尉竭、内史肆、佐戈竭、中大夫令齐虽然已死但仍旧枭首、戳尸示众,诛三族。玉蓉虽死但依旧被判乱刃分尸,挫骨扬灰之刑。剩余嫪毐死党等二十人枭首,追随嫪毐的宾客舍人罪轻者为供役宗庙的取薪者——鬼薪;罪重者四千余人夺爵迁蜀,徙役三年。
秦王政封闭蕲年宫,将赵太后囚禁于此,命大秦冷锋掌管宫内宿卫,只给赵姬五个老宫女其余供应照常减半。
朝中许多臣工认为此举有悖孝道,有损大秦国威,于是先后进谏。秦王政大怒,曰:“敢以太后事谏者,戮而杀之。”
然谏臣依旧前仆后继,被处死者先后多达二十七人。至此,群臣才不再为此事进谏。
秦王政八年六月,王下诏,罢黜吕不韦相邦之职,贬回封地。又诏,武安君、雍候白宣为大秦相邦,掌大秦军政事。同月,秦王政于雍城大郑宫加冕,自此开始亲政。
七月,大将杨端和攻魏,取衍氏。
八月,楚考烈王卒,熊悍立。
咸阳东门外十里长亭,崔姬扶着吕不韦站在长亭上远眺咸阳。吕不韦如今是被秦王罢黜撵出咸阳,但是好在嬴政没把事情做绝还保留了吕不韦文信侯的爵位还有封地,这也算是看在他为先王子楚献出了一切以及尽心尽力辅佐嬴政的份上才格外优待的。不然的话同时赵姬的情人同样都是国候,凭啥嫪毐车裂灭族,吕不韦就能全身而退呢,毕竟人家吕不韦是有功于大秦的嘛,这一点嫪毐是绝对比不上的。再者说吕不韦多聪明命啊,见事不好赶紧脱身,留下嫪毐这个傻小子顶缸,通过这同样都是睡了太后但截然不同的结局就足以告诉大家一个真理,不作就不会死,嗯!
吕不韦的封地在洛阳,万户,那也是好大一片地方呢,吕不韦就算变着法的造也几辈子都造不完。吕不韦当了这么多年国相不管是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这收入都绝对是个天文数字,当不当这个相邦对于吕不韦来说无足轻重。毕竟如今吕不韦的年纪也大了,大秦又有那么多事情,他真的感到力不从心,借此机会正好可以安享晚年。所以说吕不韦不仅不恨嬴政,反而从心里感到无比的轻松。
华容在一年前病逝,如今吕不韦身边只剩崔姬一个,如今不当相邦了也没了那么多顾忌,在嬴政的王诏送到吕俯之后,吕不韦就把崔姬扶正做了续弦正式成了文信侯夫人。不过这一下又把嬴政气得拍桌子,因为续弦扶正这得报大宗正留档备案,按常理该由王后或者太后下诏册封诰命。
嬴政没王后,太后又犯了错误,所以吧这事就得嬴政自己来。刚下诏罢黜了吕不韦相国的官职,这厮就把小老婆扶正,嬴政还得册封崔姬为一品诰命夫人,你说嬴政能不生气吗?这吕不韦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秦王的威严,于是乎,第二道王诏和册封诰命的王诏同事送到吕俯。第二道王诏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叫吕不韦马上、立刻从咸阳消失。于是,吕不韦两口子乐呵呵的收拾东西滚出了咸阳。
十里长亭上三十多岁的崔姬显得越发的风华绝代再不是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小媳妇的形象了,如今的她浑身上下从内到外的透着一股世家贵妇的气质,和年近六十多的吕不韦那不怒自威的气度相得益彰,两口子往那一站基本上可以忽略年龄差距了,谁见了都会由衷赞叹,甚是般配。
崔姬:“夫君,都说不要再触怒大王了您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被大王撵出了咸阳,妾身最喜欢的玉兰树都没来得及挖走呢。”
吕不韦抬手刮了一下崔姬的鼻子之后微笑着说:“为夫是故意这样做的,为的就是不让大王想起为夫来。再说,洛邑的家中早就为你栽了一棵,比咸阳的还大还好,关键那一棵是阿宣让烟萝给找的,你说好不好?”
崔姬笑了,她挽住吕不韦的手臂扭着腰肢摆出一副少女的娇态。
“还是夫君疼我~~~~”
吕不韦:“以后不用提心吊胆的了,咱们好好过日子,你给为夫生个一儿半女的,吕家列祖列宗都会谢你。”
崔姬俏脸怡红说:“妾身就依夫君。夫君,咱们走吧。妾身知道你舍不得咸阳,可如今咱们夫妻得罪了大王没人敢送的。走吧。”
吕不韦:“别人不敢有一人就敢。为夫等的就是他,他来就足够了。”
崔姬:“君侯能来吗?也不知白震能不能来,我最喜欢他了,虎头虎脑的看着就喜欢。白庆也不错,就是身子弱了些不过很机灵,一笑起来的样子可好看了。夫君,妾身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这俩宝贝呀?”
吕不韦:“怕是难喽,不过,我们可以见到阿宣的女儿呀。”
崔姬:“紫烟啊,妾身还没见过紫烟呢。夫君,紫烟好看吗?”
吕不韦:“她是阿宣的女儿,你说好不好看?”
崔姬:“嗯,定是极美的,我要当紫烟的义母。”
吕不韦笑道:“随你,以后家里的事你说了算。”
崔姬得意的仰着下巴抱着吕不韦的手臂扭来扭去,这对老夫少妻的甜蜜样子引来很多路人羡慕的眼光。
管家:“家主,君侯来了,君侯来了,全幅的依仗啊!”
吕不韦哈哈大笑之后对崔姬说:“卿卿,为夫此生有白宣一个知己,死而无憾。”
崔姬:“知道,君侯就是君侯~~~~”
崔姬的眼泪落下,吕不韦心疼的替她擦着眼泪,一边擦一边还说:“莫哭莫哭,如今你是阿宣的嫂子,不可丢了为夫的颜面。”
崔姬:“那,妾身还是有些不敢。”
“莫怕,莫怕。”
按理说,先吕不韦这样被贬的人而且年纪又这么大了,基本上也就算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所谓人走茶就凉,树倒猢狲散。人你从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显贵,到了此时也是没人理没人问形单影只的孤家寡人一个。能有三五知己偷偷来送就已经是叫人感慨不已了,像白宣这样在这个敏感时期也能摆开依仗大鸣大放的来送吕不韦的,那绝对是肝胆相照的生死之交了。这是给足了吕不韦的面子,这怎能不然吕不韦开心、狂喜,又怎能不然崔姬感激的流泪。
当白宣的车驾来到长亭之外时,吕不韦都不由自主落泪了。白宣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全家人来的。除此之外还准备了宴席,全家十里相送设宴饯行,是这个时代至交好友之间最高的礼遇,吕不韦想不落泪都不行。
他快步走出长亭之后伸开双臂颤声叫到:“阿宣。”
“吕兄。”
哥俩拥抱在一起,不停地拍着对方的后背。这一幕让过往的行人都禁不住抬手擦着眼角。
白宣:“吕兄,此去洛邑一路珍重,若有闲暇,弟盼兄来信,无需多说,只一个安字就好。”
吕不韦哽咽着举起袖子擦着眼泪,口中只能不停地说着:“好,好。”
袁媛和双儿抱着白震和白庆上前施礼,吕不韦一把接过白震稀罕的亲个不停。
崔姬上前施礼:“崔姬拜见君侯,拜见两位夫人。”
白宣:“拜见嫂子,今后嫂子需要什么只需告知小弟,小弟自会安排人送去。”
袁媛和双儿以前在崔姬面前是不用还礼的,现如今不行了,连白宣都尊称崔姬一声嫂子,袁媛和双儿那还敢照以前那样,姐俩慌忙还礼上前拉着崔姬说的热闹。
崔姬从吕不韦怀里将白震抢了过来,一嘴亲在白震的胖脸上,四岁的白震字正腔圆的问道:“伯母喜欢震儿,那就送震儿一些礼物吧,比如吕伯父腰间的明月佩。我爹和我琢磨很多时候了。”
吕不韦和崔姬哈哈大笑,吕不韦摘下明月佩塞进白震怀中说到:“我的侄儿,你要什么伯父都舍得,再叫一声听听。”
“伯父,伯母!”
“嗳~~~”
双儿怀里的白庆急眼了,两岁的小亲亲伸着小手喊:“伯父、伯母,庆儿庆儿。”
吕不韦一把抱住白庆亲个不停,不用催,右边的君子佩归了白庆。白宣一见生气的说到:“见到伯父伯母只知道要东西,就不知说点别的?”
白震蹦到地上规规矩矩的拱手施礼说到:“白震恭祝伯父伯母一路平安,身体康健。”
白亲:“恭祝伯父发大财,伯母早生贵子。”
一句话逗得吕不韦哈哈大笑,抱起小哥俩一人亲了一口。
白福:“家主,文信侯,酒宴摆好,请入席。”
白宣:“吕兄请,嫂嫂请。”
吕不韦:“一起一起入席。”
女人们就不能凑在一起,尤其是岁数相差不大,身份地位差不多关系有比较亲密的女人们,只要凑在一起那就有说不完的话题。崔姬是第一次以当家夫人的身份接待袁媛和双儿,那热情自然不用说,若不是袁媛拦着,崔姬怕是要把马车上打好的包全都拆开。
和女人们的热闹不同,白宣和吕不韦对面而坐,一举一动都非常符合君子风范。若是此事有人在边上摆上瑶琴弹奏一曲高山流水,那么白宣和吕不韦简直就可以说是钟子期和俞伯牙再生了。
白宣:“兄长这次回去一定要按照弟之所言去做,务必要闭门谢客,也不要管吕氏春秋如何。最好是在洛阳附近山中盖一座别院,避世隐居。好好的陪着嫂子过安心的日子就好,若能生下儿女,小弟再忙也会亲赴洛邑祝贺。”
吕不韦:“贤弟所言,为兄谨记在心。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是为兄想要的。阿宣,还记得为兄问你,为兄将来是怎么死去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白宣:“小弟言道,一定是小弟陪你到最后时刻。”
吕不韦:“患难见真情,阿宣,从这一刻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愚兄都会记在心上,不敢违背。请弟放心。”
白宣笑了,那一刻的他仿佛放下了千钧重担,实际上白宣来送吕不韦就是为了跟他说这些话,如今看到吕不韦的态度白宣放心了。
千里搭敞篷没有不散的宴席,人生在世就是分分离离聚聚散散,即便心中有千般不愿但该分手的时候还是得分手。
白宣和吕不韦洒泪而别,白宣站在长亭上一直看着吕不韦的车驾消失不见才传令回府。
当白宣一家回到咸阳城内章台街的武安君俯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在府门前走溜溜的赵高,赵高一见白宣立刻跑了过来。
“君侯,大王问君侯是不是提醒过他了。”
白宣:“该说的都说了,应该,无妨。”
赵高松了口气把一个竹筒塞进白宣袖口里,白宣一愣低声问道:“谁给你的?”
赵高:“是大王让赵高交给君侯的,至于是什么赵高不敢问。君侯,大王诏您进宫。”
白宣:“走。”
当白宣的车驾快进王城的时候,白宣看完了那个竹筒里的密报。白宣叹了口气说:“吕兄,千万要听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