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吾城,白宣行辕。
白宣站在门廊前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看着天地浑然一体的世界心中感慨万千。桓齮的死让白宣心中很难过,因为自从白宣见到樊於期之后就知道,桓齮和樊於期根本不是一个人,桓齮畏罪逃跑了,而是为大秦战死疆场的。
信都候就是桓齮的封号,信都成了桓齮的封地,可惜的是桓齮走得太早还没成亲,因此他的爵位和封地给了他大哥桓臻,那也是一位久经战阵的老将,原本是镇北军的军候,现在也成为将军。大秦三边有长安君成蛟做军司马,有陇西侯赢贲做主将,还有大上造段宏为长史,如今又多了个信都侯桓臻为将军。
白宣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了某些人的命运,应该说桓齮的命运没有改变,只是更加清晰了。赵国的命运没有改变,注定要灭亡,只不过灭亡的时间提前了好多。
李牧的命运改变了一点,原本应该两次击败秦军手封武安君的李牧,如今却接连经历了宜安、番吾两场惨败,赵军精锐基本被这两场大战消耗殆尽,就算李牧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改变赵国的命运了。
似乎历史上那些不怎么地的人的命运都没啥改变,比如嫪毐还是因为和赵姬的暧昧送了命,至于赵高现在还看不出来,但是白宣觉得那厮绝对有做奸臣的潜质。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得找个机会宰了他。
白宣正琢磨着呢,张良走了进来。
“师尊,赵相郭开来了。”
白宣笑到:“你猜他来作甚?”
张良:“定是要入秦和谈,估计是想先见见师尊,先探听一下大王的底线。”
白宣:“大王的底线是什么?”
张良:“灭赵。”
白宣:“那还谈什么?”
张良:“师尊,如今三面夹击邯郸的形势已成,明年开春之后我军定会攻克邯郸。但是如今李牧将邯郸附近青壮全部集中起来日夜操练,还修筑了数不清的坞堡战壕和壁垒,只凭这些就可以迟滞我军灭赵的速度。我军新占之地定有不少心怀故国之人,若我军不能尽快灭赵断了这些人的念想,等这些人暗中勾结起来对付我军的时
候灭赵就难了。故此弟子以为,师尊和郭开有的谈,郭开可以帮助大秦撤掉绊脚石。”
面对如此聪明的弟子,白宣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摸着张良的脑袋说:“你能有如此见地,为师甚慰,请郭开来见我吧。”
“是”
一脸忐忑的郭开来到门口,低声下气的说到:“下臣郭开求见君侯。”
“哈哈,你我兄弟何必如此生分,快快请进。来人,看茶。”
郭开诚惶诚恐的坐在白宣对面,以前他面对白宣的时候还称兄道弟,可现在他再也没有这样的勇气。灭赵之战其实就是白宣指挥的,白宣病重根本就是个骗局,这个消息传遍邯郸之后,朝内和民间一片死寂,赵王迁连指责李牧的心思都没有了。
白宣啊,他爷爷是大秦人屠白起,坑杀了四十五万赵军,致使赵国国力直接掉下一个档次不止。白宣虽然没坑杀赵军,但是他的威名一点不比白起差。接连两次大败五国合纵,杀信陵君,杀五国联军统帅,率三千骑兵夜入邯郸取了赵王印。自从白宣执掌大秦兵权以来灭韩、逼魏、攻赵,败楚,可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计无不成。
如今赵国被大秦打得命悬一线,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今赵国就好像一个人被砍掉下半身同时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剑,这种态势让任何局外人一看都会叹口气说一句:“悬了。”
郭开是赵国国相,但他却没有安邦定国的本事,他其实就是个心地狭隘,贪财弄权的小人。小人虽然不懂怎么把一个国家弄强大,但为自己谋利益却是任何一个小人的必修课。因此郭开此来明面上是觐见秦王求和,实际上他是为了给自己找一条出路的,不然的话他干嘛要舍近求远先到番吾来见白宣。
白宣将茶盏推向郭开,郭开点头致谢后双手捧起茶盏抿了一口。
“相国,这杯茶味道如何?”
郭开:“君侯,此茶入口只有苦涩没有其他味道。”
白宣:“那就对了,知道为什么吗?”
郭开:“愿闻其详。”
白宣:“本君有一弟子名唤韩信,因其少不更事颇为顽皮。这茶本来不苦,只是这茶盏内外被韩信用熊胆抹了一遍,本君也是刚知道的,呵呵呵呵。来人,为相国换茶盏来。”
换上茶盏之后白宣为郭开亲手倒了一杯茶。
“相国现在尝尝。”
郭开:“嗯,这才是茶的味道。”
白宣:“同是一壶茶,倒进不同的杯子里,味道就不一样。郭开,你是愿意用抹过熊胆的茶盏喝茶呢,还是愿意用现在的茶盏喝茶?”
郭开:“自然是愿意用现在的,君侯何意?”
白宣:“其实你应该想到了,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本君替你说吧。荣华富贵对于你郭开来说就如同这壶里的茶,你为哪国效力就好像捧着哪只茶杯,那是你自己选的,可以换不?可以。因为不论你怎么换茶杯,那茶还是那茶,只是你换了茶杯之后喝起茶来味道不一样而已。本君刚才把这壶茶比作荣华富贵,你明白本君的意思了吗?”
郭开:“君侯之意是在告诉郭开,茶就是这个茶,茶杯随便换。换句话说只要荣华富贵不变,为哪国效力都可以。”
白宣:“聪明。郭开呀,现在是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你跟本君说实话,你愿不愿意助秦?”
郭开放下茶盏倒头便拜。
“郭开早有此意,只是无功于秦,不干投奔大王和君侯。”
白宣伸手扶起郭开说到:“怎能说你无功于秦呢,你逼走廉颇,又用计命使者告知赵王迁廉颇不可用,你还促成秦楚联姻,在我王心中,你已经算是大秦之臣了。郭开,现在本君有一桩富贵送给你,不知你敢不敢拿?”
郭开:“愿闻其详。”
白宣拍拍手,张良捧着一个牛皮信筒放在桌案上。白宣示意郭开打开,郭开打开信筒之后只见里面全是一卷卷的竹简。过来拿出一卷细看,却是一封信。信抬头一句就是“启奏秦王,末将李牧有事禀报……”
郭开扔下一卷再看一卷,豆大的汗滴顺着鬓角滴滴答答的掉落下来,这一信筒全是李牧写给嬴政和白宣的密信,说的全是赵军动向、兵力部署、后勤粮草等军事机密。甚至还有李牧给白宣出谋划策的信件从时间上看是在宜安之战期间。
郭开看完最后一份信件已经浑身大汗淋漓,白宣笑问:“看了这些,你有何感想?”
郭开攥着拳头说到:“太过分了,李牧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不和我商量一下就投靠大王和君侯咧!小人,李牧就是个小人!”
白宣身边的张良已经被郭开的言行,震惊的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张良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令人恶心的人。
白宣笑了笑说道:“郭开,你逢场作戏的本事是一等的,你的脑子也够聪明。你看这些信件的时候应该已经明白本君的用意,那么本君也不想和你废话。大王有诏,郭开若能为大秦搬开那块绊脚石,赐万金,封万户,拜上卿!”
啪叽一下,郭开拜倒在地咚咚咚的磕头不止。
“郭开谨遵我王之命,谨遵君侯之命。”
白宣哈哈大笑扶起郭开说到:“以后你我同殿称臣,还要互相照应啊。”
郭开:“还请君侯多多关照。”
白宣:“张良,酒宴摆上,为师要跟郭开上卿一醉方休。”
“是,师尊。”
白宣把那些竹简收进牛皮信筒封好盖子之后递给郭开,郭开连忙接过放在自己身边。
“君侯放心,郭开这就返回邯郸。”
“错,你应该先去咸阳。”
郭开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他竖起大指赞到:“君侯英明,郭开这点伎俩在军候面前是在算不得什么。”
白宣:“不要你有多大本事,只要有恰逢其时的机会,本事不济也照样能飞黄腾达,你说是不是啊,郭兄。”
“哎呀不敢不敢,郭开岂敢在军候面前攀大,君侯切莫如此称呼郭开,如此称呼正是折煞下官了。”
午后,喝的醉醺醺的郭开被送到驿馆,待他走后张良来到白宣身边说道:“小人!郭开才是真正的小人!”
白宣:“他就是个小人,你说的没错。可是张良啊,为师告诉你,这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相辅相成的,有善就有恶,有美就有丑。有君子自然也有小人。这些小人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用的好的话也是可以解决大问题的。”
张良:“可惜了李牧。”
白宣:“为师给过他机会了。”
张良:“师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白宣把张良揽进怀中摸着张良的头说:“你这份心若被李牧知道,他也会感激你的。为师答应你,再给他一个机会,只是他未必能如你所愿。”
张良:“弟子只求问心无愧。”
白宣:“好,为师答应你。”
张良:“谢师尊。师尊,将来这个郭开怎么办?”
白宣:“通常的话,小人用完之后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你以为如何?”
张良:“杀!”
白宣:“这次为何如此果断?”
张良:“杀一个小人,无愧于心!”
白宣:“你将来绝对会在名留青史的。韩信呢?”
“师弟去抓兔子了,他说下雪天野鸡兔子最好抓。”
白宣:“哼,这小子定是把为师教他的伏击阵法用来抓兔子野鸡了,今天他要不满载而归,为师定会罚他抄写吕氏春秋。”
张良:“哇,太狠了,那韩信师弟说不定会悬梁自尽的。”
白宣笑着说:“不用怕,那小子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命。看着吧,只要他用得好这罚他是领不到的。”
番吾城外三十里,贺兰山脚下密林中一片欢腾,穿着白斗篷的白泽从雪窝子里爬出来打了声唿哨,白家亲卫一个个从雪窝子爬出来收网,网里全是欢蹦乱跳的兔子还有扑棱棱飞腾的野鸡,草草一数将近百只。
韩信从树上出溜下来蹦到白泽身边。
“泽叔,我的主意咋样?”
白泽:“撩咋咧,这一下就弄了这么多哇!告诉叔,这是啥招数哇。”
韩信:“这是从师尊教我的阵法演变出来的,那阵法叫做十面埋伏阵。咋样,是不是一听就觉得厉害!”
白泽:“厉害厉害,太厉害了。我说公子,咱们该回去了,弄了这么多野鸡野兔,家主绝对不会责罚你的,可以放心大胆地回去了。”
韩信:“收兵!”
一帮人带着猎物嘻嘻哈哈的冒着风雪回了番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