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都城蓟城,碣石宫。
秦军兵临易水的消息早已经在燕国传开,别说是普通燕国百姓,就是这满朝文武也是人心惶惶。燕国连赵国都打不过哪有能力和大秦抗衡,两国之间的实力差距就好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要跟一个二十多岁的壮汉生死搏杀一样,不用打就知道结果如何。
燕王喜坐在王位上以手夹额,如今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而太傅鞠武站在大殿中央滔滔不绝。
“大王,臣和太子前往咸阳时早已看清,秦王残暴,亡燕之心不死。如今大秦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将赵国吞并,这天下还有哪个国家能与之抗衡。以臣之见我燕国若想保住社稷唯有和齐、楚、魏、代合纵抗秦,与此同时买通匈奴让他们攻击秦国这样就可以减轻易水防线压力。合纵若成,燕国无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太子丹站起来说道:“太傅亲眼所见,齐楚和秦国眉来眼去,魏国甘做秦国附庸,想要合纵势比登天为今之计只有靠燕国自己了。”
燕王喜:“靠自己,寡人也知道自己最靠得住,可惜燕国拿什么和秦国比?秦国国力、人口、战力均在燕国之上,即便我们能将秦军阻于易水,但嬴政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秦灭赵连攻五次,寡人不敢奢求燕国能抗住五次,只这一次能不能扛过去都在两可之间呢。那个赵嘉也是靠不住的,他那点兵力还不够白宣塞牙缝的呢。买通匈奴?寡人和齐楚还能谈谈,因为他们的国君至少是人。匈奴是什么?那就是一帮永远也喂不饱的狼,燕国有什么能填满他们的胃口!不要打匈奴的主意,鞠武,寡人命你出使齐、楚、魏三国,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务必要让三国答应出兵助燕。”
“臣遵命。”
燕王喜:“姬丹,你也不小了,不能总是想那些没用的。你不是和嬴政称兄道弟的吗,你现在放下面子求求他去!”
太子丹:“求他若有用处,儿臣早就去了。上次儿臣质秦人家把儿臣赶了回来,现在儿臣才明白,他就是打算灭燕的。父王,儿臣自请镇守易水防线,而成就算死在那里也绝不让秦军踏上燕国疆域半步!”
燕王喜:“我儿勇气可嘉,你去可以但绝对不能带上那个樊於期。哼,寡人觉得他就是嬴政派来的奸细,一旦把兵权交给他燕国就完了。”
太子丹:“儿臣听父王的,不带他。”
燕王喜:“你不要在干傻事千万不要触怒秦王了,战事未起还有回转余地,一旦开战燕国就完了。只需不断增加兵力把声势搞大,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待到齐楚魏出兵,我们就可以松口气了。”
太子丹想要反对燕王喜所说的话,可是看看燕王喜的面色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出了碣石宫,鞠武拦住太子丹说到:“大王所言虽然不是什么上上之策,但胜在稳妥。太子当前不可意气用事,一定要严守防线督促将士们严防死守,臣明早就去齐国,若不能说动齐王发兵臣就撞死在琅琊宫前。”
太子丹:“太傅不可如此,燕国危难之际,正需太傅辅佐,太傅一定要保重身体,万万不可无谓牺牲。”
此话说的推心置腹,鞠武心中一酸眼泪流了下来,他扶着太子丹的肩膀说到:“太子若能早日为王,恐怕燕国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唉,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尽人事听天命吧。”
“太傅,丹在府中置酒为太傅践行。”
鞠武摆摆手说:“免了,今晚回去早早休息,明天赶早就走,一刻也耽搁不得呀。”
太子丹回到宫中命人收拾行囊,这时高渐离走了进来,一见太子丹这般举动立刻上前问道:“阿丹,你要去哪里?”
太子丹:“我要去易水大营。”
高渐离:“能守得住吗?”
太子丹点点头又摇摇头,高渐离焦急地问:“倒地能不能啊?”
太子丹:“太傅去游说齐楚,想方设法让他们共同出兵抗秦。太傅还说,尽人事听天命。”
高渐离:“那还是没有把握,你说到底怎么做才行?要不然,我去见嬴政,我跟他说我愿意投靠秦国,我愿意去做秦颂,我可以不要封君之求嬴政放过燕国。”
太子丹:“你入秦,嬴政会在王城前迎接你,会用封君之礼待你,他之前答应你的只会多不会少。但唯有一点,无论你怎么说他都不会答应的。”
高渐离:“他就是一心想要灭燕对吗?他心里就没有一点兄弟情义吗?你何曾负过他燕国又何曾负过他,为何,为何呀!”
太子丹:“他要成为这天下的主人,他想成为天子。他俩的目标越来越近了,在这个时候谁也阻止不了他的脚步,他写心中有一团烈火,这天下要么屈服在这团烈火面前,要么就被这团烈火化为灰烬,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高渐离一把拽出太子丹腰间的长剑抓身就走,太子丹一把将他拽住。
“小离,你要干什么,不要胡闹。”
“阿丹,我去杀了嬴政,杀了他秦国就不敢灭燕了。”
太子丹夺过长剑扔在一边,他把高渐离按坐在桌案旁说到:“你杀不了嬴政,你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章台宫的高大巍峨,大殿内的宽敞宏大你也是见过的,大秦戒备森严,就算白宣面见嬴政都不能靠的太近,都要把长剑摘下才能进殿。你又不会武功剑术,就算让你靠近嬴政,你又能将他如何?需知,嬴政的剑术是白宣亲传,白宣传了荆轲三招剑法便造就了一个不败剑客,那嬴政自幼跟在白宣身边,白宣对他也是倾囊相授,虽然这么多年没见他出过剑,但我觉得嬴政绝对是个用剑高手,你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你此时入秦,嬴政对你必有怀疑,他可以封赏你,然后按照当初答应你的让你做九嵕书院的分院首,但他绝对不会让你靠近他半步。”
高渐离:“我可以等机会呀。”
太子丹苦笑着说:“等你有了机会,燕国早就亡国了。”
高渐离低下头想了想,他们的个抬起头抓住太子丹的手说:“我有办法了,我们还是刺杀嬴政,我不行有人行啊。狗屠,我们去找狗屠!”
太子丹:“此事凶险,你确定狗屠能为燕国冒这个险?”
高渐离:“总得试试才知道,快走。”
太子丹立刻命人准备车驾,哥俩急匆匆跑出东宫跳上马车直奔西市而去。
随着秦军逼近燕国的消息传开,蓟城内人心惶惶,有钱的人家早早的携家带口立刻蓟城或是前往辽东或是前往齐国避祸。有钱人家一走,平民百姓自然也没了主心骨,于是各凭本事离开蓟城,不管到哪总之是能避一时是一时。
如此一来,往日繁华的蓟城逐渐变得萧条起来,就连平常热闹非凡的西市内如今也变得很是安静,此时天已经过了晌午,诺达的西市内却没几个人,偶尔传来的叫卖声也是无精打采的。
狗屠家的小铺子本就走的是高端路线,往来的非富即贵,即便是有各方游侠常来,那也都是些有身份游侠,最起码个个身价不菲。如今随着战事逼近,富人迁移避祸,狗屠的小铺子基本没了啥生意。不过狗屠两口子本来也不指望这间狗肉铺子赚钱,再说他们夫妻也不缺钱,如今夫妻俩最关心的就是徐夫人的肚子。
来人成亲时间不短了,好不容易徐夫人的肚子鼓了起来,这个还没出世的孩子瞬间成了蓟城各界名流的宠儿,不管走的留的都送来了厚礼表示祝贺。这让狗屠家很是热闹了几天,可现在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清。
冷清就冷请吧,正好让狗屠两口子可以享受一下清闲的时光,狗屠用心炖了一锅肉,这次他专门研究了新的配方,是专门给有身孕的夫人吃的,补却不躁。
此时徐夫人正慵懒的靠在榻上,一边闻着扑鼻的肉香咽口水,一边喝正在忙碌的狗屠眉来眼去。一般这时候,丫鬟仆人啥的都必须退避三舍的,不能在这时候自讨没趣。
但是有人不怕,田光拉着荆轲走了进来。
田光:“哎呀呀,这可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啊,老夫和荆轲小友来的不巧,打扰打扰,告辞告辞。”
徐夫人笑道:“田先生大驾光临谁敢撵你走,谁若有这么大的胆子,我就让我家大狗把他拆吧了炖肉,田先生,快坐。阿轲,这些天你去哪了怎么突然就没了消息,真叫哥嫂担心。”
都是老朋友了,一般这时候狗屠是不说话的,他要把那锅肉炖的尽善尽美,这样不仅可以让自家娘子以及她肚子里的娃吃的美美的,也能让兄弟们吃得尽兴。都是亲如手足的朋友,此时也就没了那么多避讳,剩下的全是浓浓的亲情。
田光脱了外袍坐在榻上他经常坐的位置上,徐夫人张罗着倒茶却被荆轲拦住。
“嫂嫂身子重,这些事还是让小弟代劳吧。”
徐夫人:“那怎么行,嫂子不动,你也不准动。小桃,银红,快来伺候田先生荆公子。”
两个娇滴滴粉嫩嫩年纪又十五六左右的闺女走了进来,施礼之后利索的端茶地水,小桃还为荆轲脱下外袍仔细叠好,又把荆轲的长剑放在自己腿上,用干净的麻布擦拭。
田光笑道:“少年配少艾,看着就让人喜欢。”
徐夫人笑道:“这两个丫头我是高价从齐国买来的,哪里是当丫鬟,正是当自己的闺女妹子来养的。”
荆轲把一个包裹推到徐夫人面前笑着说到:“嫂子,也不知将来是侄子还是侄女,不管是儿是女,小弟这个做叔叔的必须有份礼物。这不,我就和田先生一起跑了一趟辽东,弄了这些宝贝回来给你。当地野人管这叫棒槌,咱们中原人叫他人衔、鬼盖、神草、土精。味甘微寒,主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明目,开心益智,久服轻身延年。嫂嫂请看,像不像一个人?”
徐夫人:“哎呀真像,有头有身子还有四肢,这是地宝呀。这么多这么大,这得花多少钱呀。”
荆轲:“嫂子喜欢就好,其他的不用管。”
徐夫人:“那嫂子就收着了,这东西价值不菲,拿到齐国能卖高价,你的庄园就能增加几十亩地呢。这事交给嫂子办。”
荆轲:“嫂子,这是给你的。”
徐夫人:“你快些娶了夫人成了家,嫂子就不用为你操心了。咱不求找个高门贵女,那咱也高攀不起,咱就找个模样周正的心地善良的,家世清白的,能跟你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就行。小桃就不错。”
田光哈哈大笑,连连说对,小桃羞红了脸把长剑放在金科身边,去厨房了。
徐夫人冲荆轲眨眨眼说:“不好意思了,上回你给的那镯子小桃一直藏在怀里都不舍得戴。这丫头心里有你,你可别不识好歹啊。”
狗屠笑道:“阿轲,你嫂子的眼光错不了,你就听她的。”
田光:“小桃这姑娘面带福像,和荆轲很配,这桩婚事老夫为媒,如何?”
徐夫人拍这手笑道:“先生屈尊为媒,我们夫妻求之不得。其实小桃的身份不是婢女而是养女,这个,未能和阿轲身份相陪,我俩只能如此了。阿轲你莫要嫌弃,咱么各论各的。”
狗屠:“堂堂七尺男儿哪有呢么多忌讳,遇到合适的就出手,不然后悔一辈子。你看我跟你嫂子多好,你也得这样。”
田光拍着桌子笑道:“是这个道理,荆轲,你就答应了吧。”
荆轲笑道:“我早就说过,婚事听哥嫂的。我的家业都是哥嫂给置办,岂有不听之理,小桃我也是喜欢的。”
狗屠哈哈大笑说:“这就齐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太高兴了。我去把藏着的好酒拿来,今天我们就把这事定下来。”
田光和徐夫人催着狗屠去拿酒,银红拉拉荆轲的袖子问:“阿轲哥哥,那我呢?”
徐夫人伸手一指戳在银红脑门上。
“急个啥,你是妹妹怎能抢在姐姐前面,放心,你们姐俩的事我做主了。快去把肉端来,人不大心眼儿不少,还么嫁人就不听话了,嗯?”
一番话说得田光手舞足蹈乐不可支,连着说这才是好日子,这才是家业兴旺的征兆哇。荆轲也是笑容满面,看得出来他也是喜欢这家的感觉的。
大盆的肉、菜果品端上,狗屠大喇喇的拍开酒坛的封口,咕咚咚给田光和荆轲的碗里倒满,徐夫人把碗伸到狗屠面前说到:“夫君,今天是大喜之日,我只喝一点儿,就一点儿。”
狗屠:“一点儿都不行,等你生了娃,我天天陪着你喝,现在你给爷们儿忍着。”
众人哈哈大笑,这笑声飞出窗外给萧条的西市带来了一丝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