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宣的勿板最终没有找到,白宣也不想再找了,因为嬴政的怒火无法消退。想想也是,本来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却闹成这个样子,换做是谁谁也得发怒。
嬴政的怒火不在是不是有人刺杀他,是不是让他丢了面子。他的怒火源于他自认为时时处处都比燕丹强百倍不止,就在燕国马上就要被灭国之际,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愿意为燕丹卖命,嬴政行不明白也想不通。荆轲给的答案远远无法平息嬴政心中的怒火,也根本不是嬴政认可的答案。
接连三道王诏下达,毫无列外都是催促王翦马上对燕国开战的。而此时的王翦命李信、蒙恬虚张声势做出攻击易水的架势,借此拖住燕代联军。而王翦自己已经率领秦军主力进入太行山脉,绕过易水防线和燕长城向着燕代联军的后背摸去。此时若发起攻击,胜肯定能胜,但是秦军将士的伤亡也一定不会少。出于全盘考虑,白宣将三道王诏全部扣下不发,为的就是保证攻燕秦军的预定战术不被打乱。
白宣这么做的目的肯定是好的,可是很容易授人以把柄,王绾、卢焕、李斯、冯去疾和崔固已经劝了白宣半天了,可是白宣还是没将王诏发出。
哐,武德殿的大门被嬴政一脚踹开。
“白宣,你为何扣留寡人王诏,难道你不想灭燕吗!”
武德殿内的人跪倒一地,众人心里忐忑不安,往常白宣深受嬴政信赖,位高权重说话管用,有这么硬的上司撑着这帮属官的日子很清闲。如今他们听到嬴政指着鼻子叫白宣的名字,所有人都觉得心里发毛。君王就是君王,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啥时候翻脸。
白宣跪倒在地说到:“立不可怒而兴兵,将不可愠而致战。大王难道忘了这句话吗?灭燕策略早已定好,王翦将军已经开始调兵遣将,此时大王王诏打乱的部署实为不智之举!”
嬴政:“寡人命王翦攻克蓟城难道有错?”
白宣:“有错。易水燕代联军固若金汤,强攻势必损耗我军兵力,王将军绕过燕长城攻击燕代联军侧背的计策臣已经批准实施,照此计策燕代联军定会大败,燕军精锐尽丧还有什么能挡住我军兵锋,攻入蓟城是早晚的事。大王何必急于一时?”
嬴政:“君辱臣死的道理难道你不知道?如今寡人受辱,你就算赴汤蹈火也应该为寡人出气!”
白宣呼的站起身说到:“大王若不想尽快一统天下,臣立刻率领三十万关中子弟踏平燕国!但是,回来的时候能有多少将士攻楚灭魏,臣不敢保证。楚国不像其他国家,其国幅员辽阔河湖众多,兵少了不行。”
嬴政:“楚国现在国君孱弱,贤臣良将几乎没有,用不着众多兵马。”
白宣:“臣是大秦君侯,大秦相邦,主管大秦军政事。灭列国之策均出自臣手,大王若觉臣策略不对,尽可以另寻高明代之!”
武德殿内忽然安静了,所有跪在地上个人没有一个不被吓得浑身哆嗦的。嬴政身后的黄崆惊恐的来回看着嬴政和白宣,只见嬴政和白宣怒目而视,只看俩人起伏不定的胸口就能知道,这俩人现在都很愤怒。
嬴政忽然沉声说到:“无关人等速速回避!”
“臣等告退。”
武德殿内的官员迅速从嬴政和白宣身后溜出了大殿,当殿内只剩嬴政、白宣和黄崆的时候,嬴政冲黄崆喝到:“寡人的话你没听到吗?你难道不是人吗。滚出去!”
黄崆立刻蹿出大殿,他刚到门外背后传来嬴政的吼声。
“关门!”
哐,黄崆伸手将两扇殿门关闭,直到这时黄崆的才敢伸手擦了把汗。
武德殿内,嬴政盯着白宣他的目光犹如鹰隼一样咄咄逼人。
当啷,一块勿板扔在白宣脚边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金属和木材坠地时发出的声音完全不一样,白宣此时想抵赖也抵赖不了。
“大兄,你之前用的勿板是白玉的,那是寡人和玲珑从赵王库藏中特意为你挑选的,紫烟说喜欢白玉山的包浆你便一直用着,直到荆轲上殿那天才换上了这块勿板。寸兵不得上殿,做为大秦相邦,大兄不可能不知道这条法令,为何?”
“大王觉得臣是出于什么原因,那么臣就是出于什么原因。”
“既然大兄让寡人说,那么寡人就直言不讳。大兄你早就知道荆轲是来刺杀寡人的,但你却不对寡人言明,只在暗中做好防范。寡人还在奇怪,为何头天晚上玲珑劝寡人穿上大兄所赠的锁子内甲,还说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的话。现在想来定是大兄让她这样劝寡人的,玲珑和寡人一样对大兄信赖有加,一听大兄这样说是绝对不会多问缘由的。大兄,在这个世界上寡人能够相信的人屈指可数,你是其中之一,甚至可能是唯一的一个。大兄,你告诉小政,你是不是事先知道荆轲是来杀我的,是帮着燕丹来杀我的?”
白宣弯腰捡起勿板并用手指弹了弹直后问嬴政:“你在哪里找到的?”
嬴政:“不是寡人找到的,是有人捡起这块勿板后发现不对私下交给了寡人。大兄不要问是谁,那人私下将勿板交给寡人就是有心替大兄隐瞒。”
白宣:“大王方才还说这世上能让你相信的人不多,但是交给你勿板的这个人的话大王却信了。由此可见,不是能信的人不多,而是君王愿意信的人不多。信与不信,均在大王一念之间。”
嬴政楞了一下继而有些恼怒的挥着手说:“寡人不想听其他的,寡人就想要大兄的解释。大兄,求你随便编个理由,随便编一个都行,寡人愿意信,一定信!”
白宣:“刚才这句话怕是连你自己都不信吧?好,我给你一个解释。还记得我在邯郸时做的那首诗吗?”
嬴政:“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夕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大兄,难道说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看出来会有今天的这场刺杀?难怪你一直不看好寡人和燕丹交往,原来当年你就看出会是这个结果!你传授荆轲三招剑法却把整套剑法传授给寡人,就是为了今天!”
白宣:“你信吗?”
嬴政摇着头说:“不敢相信,但却不能不信,原来这世上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大兄,难道你真的是梦中受神仙指点吗?”
白宣觉得再说下去就会跑偏,于是他决定终止关于未卜先知的话题。
“大王,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臣只是碰巧说中而已。臣当年传授荆轲剑法只是想和盖聂比个高低,没有别的意思。至于那首诗倒是有感而发,但的确是为了凑个工整,但是红绵说此诗不应景,我不是还故作神秘的说这是天机吗?哪有什么天机,不过是为自己找回面子而已。”
嬴政很怀疑的看这白宣问:“真的?”
白宣一脸无奈地说:“人要脸树要皮,真的!”
嬴政点着勿板问:“勿板呢?”
白宣:“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可又怕万一荆轲是真的代表燕丹降秦,所以只能采取这个法子。”
嬴政:“就算你不是预先知道荆轲行刺,那你也是有怀疑的对吗?你陪着寡人去见荆轲就是为了探个虚实,对吗?”
白宣点头说:“对。”
嬴政:“大兄,我不明白,寡人那么对待荆轲,他为何还要行刺。他若说出实情,寡人不仅不会怪他还会重重赏他,至于燕丹,他必须死!”
白宣:“荆轲若是归附大王,那他也就不是荆轲了。”
嬴政:“大兄,其实你从来就不相信燕丹会归附,从来也不相信荆轲会投靠寡人。可你却没有制止他,你究竟想让寡人看清什么?”
白宣:“很简单,就是想让大王看清楚,大王和燕丹的所谓情义是多么的可笑。也告诉大王,根本无需大王强令王翦速战速决,燕国会自己送上灭燕的借口。”
嬴政:“若是把荆轲囚禁起来劝说,假以时日他能否投靠寡人?”
白宣:“不知道,但是若果那样做,大秦就失去了灭燕的合理借口。所以,荆轲必须刺秦,他也必须死!燕,不刺秦。秦,何以灭燕!”
嬴政沉默了,他已经无话可说。嬴政觉得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白宣大吵大闹显得多么的幼稚,嬴政悄悄从白宣手中抽出那块勿板别在腰带上。
白宣问到:“大王拿走这块勿板是何意?”
嬴政:“命人在勿板上刻上制怒二字,以后就带在身边时刻警醒自己。”
白宣:“大王何必如此,一块勿板而已,还给臣吧。”
嬴政:“寡人做一个一模一样的金勿板给你,这个不还!”
吱呀一声殿门推开,阿诺的脑袋伸了进来左右晃晃,一见嬴政和白宣正一起盯着她,阿诺吓得喊到:“是姐姐让我看看的,不关我事。”
嗖,小脑袋不见了。嬴政推开殿门,只见段玲珑抱着阴嫚领着扶苏和肚子微鼓的敏代抱着赢高站在殿门口,段玲珑的脸上明显的又流泪的痕迹,敏代的表情很是复杂。他看看嬴政,最后把目光落在白宣身上。阿诺从段玲珑身后探出头来说到:“你俩不吵了吧,不吵了就回去吃饭,你俩不吃被人也不敢吃。扶苏都饿了。”
扶苏:“我没饿,是你饿了。父王、师尊,请不要再吵了。”
嬴政迈步上前抱起扶苏,同时把赢阴嫚的小手从她嘴里拿了出来。随后,嬴政在段玲珑脸上亲了一下。
嬴政:“王绾。”
王绾:“臣在。”
嬴政:“准备封后大典,择吉日,封后。”
一句话说出,众臣不由得一惊。王绾和卢焕等人对视一眼之后拱手说到:“大王,请问大王要册立哪位王妃为后。”
嬴政:“段玲珑。”
哦,众臣一副早该如此的样子。王绾笑着说到:“恭喜大王,恭喜王后,臣这就去办。”
“恭喜大王,恭喜王后。”
嬴政:“王卿不必着急,这个,近几天寡人因怒乱发王诏实在不该,幸有相邦白宣直谏才让寡人明白。惭愧,不如众卿随寡人一起到犬丘殿内,寡人摆酒向众卿赔罪。”
众臣一听心里顿时一片轻松,齐齐拱手答到:“臣等不敢,臣等遵命。”
嬴政哈哈大笑,抱着扶苏领着段玲珑就走,白宣趁势从段玲珑怀里接过赢阴嫚抱住,四岁的赢阴嫚戴在白宣怀里乖极了,不时地用小手拽着白宣的胡子。
“君侯,多谢君侯。今后段家和君侯同生共死。”
段烈(段玲珑他爹)跟在白宣身后小声说到,白宣头也没回的小声说:“大王身边有小人,需尽快查明。”
段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