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都城寿春,章华宫寝殿。
奢华的大殿内满是药味,宫娥宦官一个个犹如惊弓之鸟一般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侍奉楚王服药的宫女战战兢兢的用银勺一点点的把苦涩的药汁送到熊悍的嘴边,楚王熊悍费力的抬起头喝下药汁。突然,熊悍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簌,嘴里的药汁混着血沫子喷了宫娥一身一脸。
当啷一声,宫娥手中的完掉在地上,小宫娥吓得趴在地上哆嗦成了一个。李园一脚将宫娥踹倒在地骂到:“废物,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小宫娥吓得花容失色,直到被两个甲士拖出殿外都没发出一声哭喊。李园指着周围的宫娥喝到:“你们就是这样侍奉大王的吗?都该死!都给我推出去打!”
呼啦一声,十几个甲士冲了进来,宫娥宦官们跪倒一地哭喊着哀求熊悍饶命。
熊悍努力平复了呼吸,有气无力地说到:“相国,是寡人忽然咳嗽,不关他们的事,相国不必为难他们。”
李园:“大王仁慈不愿苛责仆役这本是他们的福分,奈何这帮猪狗得寸进尺全然不把大王的仁慈当做恩典,越发的不懂规矩了。似这等奴才留着何用,不如都打死了算了!”
熊悍:“相国这是在指桑骂槐,相国若想要这王位,寡人给你便是!咳咳咳咳咳。”
李园:“大王此话让臣无地自容,臣是一心为大王思虑的。既然大王不忍那臣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还不快去给大王煎药!”
被李园指着的小宫娥连滚带爬的出了寝殿,当她来到偏殿内的太医身边时就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太医:“怎么,相国又在喊打喊杀?”
宫娥点点头说:“也不知究竟谁是楚国君王。”
太医:“可怜,可又能怨谁。我已经煎好一碗药,现在端去正好服用。”
宫娥端起药碗返回殿内,她刚进寝殿就被李园拦住。
“本官为大王试药。”
李园装模作样的舀起一勺药汁放进嘴里,但随即呸的一声吐了出来。
“如此苦涩大王怎能下咽,快去填些蜜汁来。”
宫娥:“太医叮嘱过,此药需在服用后再喝蜜汁。”
李园怒道:“这么苦,喝都喝不下去,哪里还能治病,叫你拿蜜汁就去拿,想死吗!”
宫娥吓得转身跑出殿外,李园端着药碗来到熊悍榻前。
“大王,等下填了蜜汁再服药吧。”
熊悍:“那宫娥说的没错,此药不能和蜜汁同服,把药给寡人寡人一口喝下就是。”
李园:“那怎么行,大王必须赶紧好起来,还有很多军国大事等着大王定夺呢。”
熊悍:“国政不是有相国操持吗?难道还有相国办不了的事?”
熊悍的话带着讽刺的意味,如今的楚国朝堂上各派林立,李园虽然是相国但是跟这些老牌的楚国世家相比根基浅了不是一点半点,他又是个没什么真本事的,除了弄权搂钱之外一无所长,朝中众臣谁肯服他。所以,虽说李园趁着熊悍病重把朝政大包大揽了,可是群臣每一个鸟他的,弄得李园火大得很。可是他不敢再像弄死春申君一样对付群臣,因为群臣已经分成几派,各派抱成一团。李园稍微给某个大臣脸色立马就会有一帮大臣跳出来跟他对着干,最后弄得李园不得不低头认栽。
打脸的事情一次两次没啥,若是天天被打的啪啪的就算是个泥人也会爆发的,何况李园还是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人呢。他一个人干不过满朝文武,只得把怒气撒在后宫这些宫娥宦官身上,顺带着也给熊悍脸色看。
按理说李园是熊悍的亲舅舅,这甥舅俩不应该弄得跟仇人似的,可是如今这俩人之间的关系却比仇人还仇人,那绝对是恨不得掐死对方才解气。尤其是最近几天,熊悍一改之前对李园唯唯诺诺的样子,言语之间已经透出了蔑视和嘲讽,李园甚至从熊悍的眼中看出了杀意。李园觉得不能再这样了,再这样下去他怕是没什么好结局了。想的虽然好,但这毕竟是弑君,这需要巧妙安排才是,所以李园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两个都想弄死对方的人见了面还能有什么话说,方才熊悍的一句话就像一个巴掌啪的抽在李园的脸上,李园压抑很久的怨恨爆发了。
“大王,药凉了请大王喝药吧!”
不等熊悍说话李园端起药碗扒开熊悍的嘴就往里灌,熊悍久病体虚根本无力抵抗暴怒的李园,熊悍左右摇摆着脑袋,手脚连蹬带踹想要挣脱,但却让李园更加恼怒。他翻身骑在熊悍身上左手紧紧掐住熊悍的咽喉,右手的药碗狠命的往熊悍嘴里塞。
“吃药,你给我吃药!吃,我让你吃!”
殿内的宫娥和宦官乱作一团,几个胆小的宫娥当即被吓得晕倒在地,几个宦官哆嗦着转身向殿外溜去。一个老宦官上前死死拽住李园的胳膊喊到:“相国,你这是弑君,是灭族之罪!快住手!”
李园回身一拳打在老宦官的脸上,老宦官惨叫一声栽倒在地,李园跳下床榻拔出长剑一剑劈了下去。
惨叫声戛然而止,李园一顿乱砍之后弄得满身满脸的血,当地上的老宦官再没有一点动静之后,李园红着双眼拎着长剑挨个将宫娥宦官劈倒在地。
“来人,护驾!”
李园的侍卫把寝殿包围的密不透风,此时,一口气杀了十几个人的李园才渐渐恢复平静。当他转身看向床榻时,只见熊悍双眼圆睁直挺挺的躺在榻上,那药碗有一半塞进了凶悍的嘴里,熊悍那张脸的鼻子一下的部位已经是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李园:“大王驾崩,举国哀悼,叫熊犹来,立刻继位!”
李园的命令也就在楚王后宫比较好使,不多时只有十岁的熊悍被人带到寝殿内,这血腥的场景把熊犹吓得体如筛糠连哭都不敢哭一声。李园用沾满鲜血的长剑指着熊犹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楚国的王了,你能继位都是舅舅的功劳,所以你以后要听舅舅的话,知道嘛!”
熊犹哪敢说半个不字,只能点头说知道。
李园给熊悍办了丧事,停灵三天后就把熊悍的灵柩送出寿春,因为熊悍的陵墓还没修完所以只能先放在享殿内。堂堂楚王的葬礼还比不上一个普通的世家家主的葬礼,这让满朝文武和寿春百姓议论纷纷。
紧跟着,李园又为熊犹举行了继位大典,三天前还是一片缟素的章华宫瞬间变得一片火红,前来参加大殿的官员们有的还不知道是怎么和回事,还在给先王服孝。一场继位大典一多半的臣子身穿孝服,这实在冒了天下之大不韪。满朝宗室臣子冷眼旁观李园一个人在那上蹿下跳的摆弄着跟傀儡似的熊犹,公子负刍双眼中凶光毕露死死盯着李园。
负刍,楚考烈王熊完的庶弟,也就是熊悍和熊犹的叔叔。当他听到李园当众宣布熊悍的谥号为幽的时候,负刍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他这一走很多臣子也站起身跟着他一起离开章华宫,周围李园的亲信想要阻拦,却不料项燕领着一帮武将冲了过来一顿拳打脚踢,将李园的亲信驱散。待到场面安静下来时,章华宫内只剩小鱼小虾两三只,楚王熊犹的继位大典就在这种情况下完成了。
负刍府中,群臣齐至,项燕站在负刍面前慷慨陈词。
“公子还在想什么,堂堂大楚王位如今却被那猪狗不如的东西篡夺,我大楚亡国不远矣!公子若还不挺身而出,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历代先王!”
众臣:“请公子继位!”
负刍:“我明白,我不该躲避。李园虽然手段令人不齿,可却附和兄终弟及的祖法,我若继位等同于篡位,我会留下骂名的!”
项燕:“若是熊犹本不该继位呢?”
负刍:“此话怎讲?”
项燕:“我有一位族人名叫项立,早年云游各地就喜欢大谈一些密事,最近他得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公子要不要听?”
负刍:“叫他来。”
项立走了进来,这人的面相给人一看就有一股冷飕飕的感觉。
“嘿嘿嘿,项立拜见公子。”
负刍:“说说你都知道什么。”
项立:“回公子,项立半年前找到了春申君的贴身侍女,由此知道了一件惊天的秘密。公子,其实无论是先王还是熊犹都没资格继位,因为他们根本不是考烈王的血脉,他们是春申君和李嫣的私生子!”
哄,所有的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等项立仔仔细细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然后又把春申君的贴身侍女请了出来证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之后,群臣纷纷拔出佩剑大叫着要诛杀李园,扫除奸佞匡扶王室。
负刍此时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平淡的说到:“李园该杀,黄歇该死,我恨不得把后宫一把火干净方解心头之恨!项燕,借我五千兵马我要和那帮贼子血战一场,我要杀光他们,连带他们的族人一个不留!”
项燕:“公子答应继位了?”
负刍:“除我之外还有谁是父王的血脉!”
群臣跪倒在地大喊:“拜见大王!”
造反是不能凭一时冲动的,即便满朝文武都不帮着李园,那李园手下也是有些力量的,需得慢慢筹划务必一网打尽。于是,众人谋划起来。
负刍府邸后门,项燕将项立送出门外,他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递给项立。
“拿去,这是你应得的。告诉芈启,这次我谢谢他,有朝一日他若想回楚,提前告知,我去接他。”
“是,卑下定会告知我家君上。请将军放心,我家君上无意和公子负刍争夺王位。我家君上就是看不惯李园那个小人得势的样子!”
项燕笑道:“你真的姓项?”
项立:“卑下真的姓项,考烈王当年在咸阳做质子的时候,我爷爷是他的侍卫之一,后来我爹还有我就一直跟着昌平君。”
项燕:“既然是同宗,我就让你活着回去吧。”
项立:“嘿嘿嘿,将军在试探卑下。”
项燕:“何以见得?”
项立:“将军还有楚王今后还得靠我家君上呢,而只有我能在之间联通,将军若想大楚无恙就绝对不能杀我。”
项燕:“好,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你走吧。”
“卑下告辞。对了,卑下已经把以后联络的方法告知公子项渠。以后卑下会直接跟项渠联络。”
项燕:“做得好,功成之日,我会命他告知于你。”
项立:“多谢将军,项立告辞。”
项燕:“项立,他俩真的是黄歇的儿子吗?”
项立:“嘿嘿嘿,将军觉得是不是?”
项燕:“是!不是也得是!”